“——殿下指明了,新衣要今日那般款式的。”
今日那般款式的?
不就是兰台令官服?
等等。官服一季四套,分春夏秋冬四种样式,少了谁也不可能少了公主的。那么永安公主说的要今日这般款式,岂不就是,要男子衣袍?
公主自是金枝玉叶,要男装作甚?尚宫的手微微颤抖,她暗自心惊,只觉自己似乎掺和进了什么筹谋里。
紫衣女使含笑的脸在她眼前晃荡,对方笑问:“尚宫?”
尚宫冷不丁恍过神来,慌忙道:“公主有命,奴婢莫敢不从。”她略定了定神,接着小心翼翼地问:“这赶制衣裳也要时间,那奴婢后日送来,可否?”
紫衣女使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何不可。那么,尚宫慢走。奴就不送了”
“诶,好、好。”尚宫揣着一个烫手山芋般的荷包回去了。到了卧房她把门闩上,将那荷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只听到叮当两声,两只黄澄澄的金镯子就滚了出来。
尚宫拾起来,只觉得极为沉手,两只金镯子加起来总有五两重了,上面无纹无款,很是方便宫内兑钱换银子,倘若应急,直接用剪子绞下一块来也能当钱使。
这两只金镯子,算是送进了尚宫的心坎里。她认下的那个与她是同乡的干妹妹,正愁得了病无钱可治呢。
她面露喜意,仔细地收好了,盘算着永安公主另外要的几套衣裳,需得安排几个绣工好的老手来制。
“殿下。”
“怎么样?”华滟已换上了官服,正对着水晶镜理着衣袖。
濯冰恭敬地答道:“尚宫收下了,答应说后日送来殿下要的衣裳。”
华滟唤来小宫人为她束上玉带,再戴上皂纱发冠,镜中映出的,便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玉面郎君了。
她转过身来,竟连眉眼都用螺黛重新勾勒过,掩去那一点天然的清艳,只余清湛的端丽。而六品的青色朝服穿在她身上,宛如河岸边的嫩柳,带着股俏生生的柔韧,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朝气。
华滟探出手,凌雪便递了一把折扇到她掌心。
华滟握住了,学着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模样,反手插进了腰带里。
只是她腰身太细,那把折扇插进去,虽有些不伦不类的好笑,但也更易惹来他人的注目。
她一指挑起牙牌上的锦绦,在空中转了几圈,兴致勃勃道:“叫人备马,我要出宫去兰台!”
保母纵容地笑着,为她披上一件石青色氅衣,殷殷嘱咐道:“三娘,去了官衙须得收敛脾气,万万不可与上峰起争执……”
华滟应了一声,一左一右跟着濯冰和凌雪,神采飞扬地出门去了。
来是空言去绝踪10
兰台位于国子监旁,一道临仙桥飞渡流霜河,河边循着古籍中的歌谣遍植杨树、垂柳。
华滟出宫时正值午时,辉煌日冕的光辉撒落在河面上,如同一匹透明的绸缎,缓缓地翻滚起碎银般的粼光,远望便如凛冬白霜,一见生寒。
流霜河两岸,一边是繁华的瓦市,另一边则是熏染着书卷芳馨的国子监。
华滟小心地控着马缰,混入来往人流,一路慢慢前行。两名婢子亦能驭马,便一骑跟在主人后面。
等上了临仙桥,攒动的人群骤然减少了。
华滟振了振精神,一抖缰绳,催促着坐骑小跑着踏过了桥,马蹄落到了岸上,随着规律的踢踏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这声音在更为静寂的左岸尤为明显,华滟赶紧勒马,翻身下来牵着马步行。
绕过国子监的朱漆黑钉的大门,在一片轻粉淡绿的桃林柳树中穿行了一阵,华滟终于看到了镌刻着兰台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