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平拿起筷子,略尝了几口就微微点头。
蒲叔见他这般模样,高兴得很:“看样子改日我得再与八郎请教请教,这孩子真是没话说,不仅勤奋好学,更是孝顺有礼,这几日的柴都是他们兄弟两人帮我砍的。”
“他还与我说大人辛苦,每顿饭得吃好些才是,我一想也是的……前几日大人劝那些村民搬家,脑袋都被人砸破了,是该吃些好的补一补……”
张方平笑道:“蒲叔,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很少听你这样夸谁。”
“从前你叫那少年郎时是直呼其名,如今却一口一个‘八郎’,你就不怕他是做戏给你看?”
“做戏?”蒲叔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的表情:“我一个瘸了腿的老奴,别人在我跟前做戏图什么?”
“再说了,这些年前来求大人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人对我如何,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蒲叔本就话多,如今絮絮叨叨说的张方平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索性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苏家那两个小子。”
行至门口,他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道:“蒲叔,我觉得从前你做的面糊糊挺好的,这样的日子,太过奢靡。”
蒲叔摇摇
()头,叹了口气。
张方平却像没看见似的,抬脚就走。
虽说他觉得今日这顿饭太过奢侈,却并不耽误他已吃撑,如今慢慢踱步行至苏辙兄弟两人屋前。
如今已是华灯初上,苏辙仍坐在桌前看书。
至于苏轼,他学聪明了,借口想要领略领略益州风土人情,偷偷溜出去吃好吃的了。
“六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可有帮我带两只螃蟹?”乍然听到门口有响动,苏辙只以为是苏轼回来,下意识抬起头来。
可这一看,他却是愣住了。
张方平来了?
竟然是这个时候来了?
苏辙只觉得尴尬,真的是太过尴尬!
张方平却是轻轻笑了一声:“你想吃螃蟹?”
苏辙嗫嚅道:“倒也不是想吃螃蟹,只是,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有些贪嘴……”
“想必不是闲来无事贪嘴,是因每日所食太过清贫的缘故吧?”张方平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走了过去,随手捡起苏辙在看的书:“我听蒲叔说,这几日你每天都在勤学苦读,一日都未曾懈怠?”
苏辙轻声应是。
他想,若换成苏轼在这儿,肯定是要正色发问的——我们大老远从眉州到益州,是请你赐教的,却是一连几日就见了你一面,我们不靠读书来打发时间还能做什么?
张方平微微颔首。
他才学出众,聪慧过人,近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请他帮着教导家中后生。
他想着能帮就帮,能教就教,多教一个,多成才一个,便能多一个人为朝廷做贡献,但他与苏涣相识二十余载,苏涣还是第一次请他帮忙。
张方平沉吟一二,就发问起来。
问题由简至难,一个比一个难,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向来云淡风轻的苏辙竟微微皱眉起来,思忖再三,这才作答。
好在最后张方平是微微点头,很满意的样子:“若是我没记错,你今年才十六岁吧?”
苏辙再次应是。
张方平面上难得有些许笑容,直道:“文父竟有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侄儿!”
还未等苏辙反应过来,他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