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男孩年轻气盛,不肯开口询问,更不肯轻易低头,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就此崩裂,谁也不搭理谁了。沈愉成天寒着张脸独来独往,课余时间不是泡在五楼小教室就是泡在图书馆,发数学作业发到贺悦阳面前,目光直接从头顶擦过去,一个正眼都不给他。贺悦阳没事儿似的继续练篮球,继续翘辅导课,继续门门考高分。高一下学期期末,临近暑期竞赛集训,老邓搞了一次阶段测验探底,做的是半套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原题。考完第二天贺悦阳被叫去办公室受训,回来时手里拿了两张批完分的卷子。经过沈愉身边,他先把沈愉的卷子放在桌上,待沈愉伸手来拿,突然满怀恶意地将自己的卷子重重拍在了上头。52分,碾压37分,贺悦阳用自己的实力把沈愉的脸打成了渣渣。他谑笑着抛下一句“弱鸡”,揣着裤兜,慢悠悠晃了过去。沈偷看着那两个红艳艳的数字,只觉得血气狂涌,耳内嗡鸣,耻辱的怒浪一阵一阵拍在脸上——他已经够努力了,花了那么多时间,翻烂了书,做烂了习题,每天勤勤恳恳地找老邓答疑。可讽刺的是,他即便这样努力,也敌不过贺悦阳与生俱来的优质基因。他蠃不了,甚至没法输得体面些。那一声轻飘飘的“弱鸡”在耳边不断回荡,终于磨尽了沈愉的耐性。他双手按桌,“噌”地站起来,抓起贺悦阳的卷子揉作一团,反身就砸了过去。贺悦阳后脑勺一疼,整个人足足僵硬了三秒钟。“沈愉,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他转身怒吼,抬起一脚踹翻了凳子,引得全班都呼啦看了过来。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人高马大的班长扑过去,和数学课代表厮打成了一团。+++++状元和榜眼当众干架,胳膊大腿上金是乌青。偏偏两个人还是竞赛生,将来可能要走保送这条路,班主任不忍记过,把他俩双双晾在办公室门外并排罚站,一人布置了一份三千字检讨作为惩戒。各科老师看到他俩,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无奈又好气的笑容。老邓上完课回米,背者手经过,趁别人不注意,抄起数学书卷成筒状照脊脑门一人来了一下,讥讽道:“打架斗殴,你俩真是出息了啊。”贺悦阳立刻低头认怂:“邓老师,我错了。”“错了就好好站着!看你这傲气,骨头都快飘起来了,不罚一次都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老邓又扬手敲他一下,念念叨叨地走了。走廊里静悄悄的,两个大男生肩并肩站在墙边。贺悦阳咬牙切齿,压低嗓门道:“沈愉,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刚才招你惹你了?”沈愉目视前方,脊梁笔挺,压根不搭理他。贺悦阳借着身体遮掩,捉住沈愉的手腕狠狠掐了一把:“我说你弱鸡错了吗?你是不是死活考不过我,是不是?”“要不咱俩再打一架?”沈愉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甩了贺悦阳一记眼刀,“检讨翻倍,六千字,两天没空上课,正好给老邓一个理由把你削成棍子,怎么样?”“去你的!”贺悦阳气不过,恼怒地往后猛砸了一拳头,却不想身后是一块扎满了塑料钉子的布告板。他倒抽一口凉气,收回手一看,果然破皮流血了。沈愉看到血,惊慌地“啊”了一声,竟显得比贺悦阳还急。他顾不得班主任的罚站命令,推门闯入办公室,从最近的一张台子上连抽了五六张纸巾,又匆匆出来,捧起贺悦阳的手给他擦干净血,简单地包扎了一番。全程贺悦阳任他摆布,只是垂着眼,一脸古怪地瞅着他。手上仍然有血不断地渗出来,染透了薄薄的纸巾。沈偷眼看止不住,挺担心地对贺悦阳说:“你还是去医务室消个毒吧,砸脊钉子了,可能要打破伤风的。”“没事,塑料钉子,又不是金属钉子,死不了。”贺悦阳抽手甩了甩,重新靠回了墙上。沈愉还想劝他,他在心里略一琢磨,觉得沈愉刚才一连串担惊受怕的表现萌极了,就用肩膀轻轻撞了沈愉一下,打趣道:“干吗,这么怕我死啊?”沈愉微微一僵,脸色骤冷,扭头飞快地靠回了墙上:“你爱死不死。”然后他就石像一样闷声不响地砌在那儿,周身冒着寒气,无论贺悦阳怎么逗他都不吱声了。+++++全国数学联赛在每年的金秋九月举行,紧接着是noip计算机联赛。贺悦阳两个都参加了,前者主攻,后者玩票,所以整个暑假都得留校集训。当然,走读也不是不行。贺悦阳不算一个叛逆的孩子,他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家庭,尤其喜欢他哥做的菜。只是他爸与他哥感情太好,没事儿老爱在他面前亲热,牵个手、碰个嘴什么的。他一来觉得自己像第三者,二来怕耳濡目染之下跟着弯——比方最近看到沈愉倔强中带着一丝冷傲的小眼神,他都觉得有点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