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周彪说。“有你个臭娘们什么事儿?”刘大胆又开始发飙。“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走吧?”周彪盯着刚点燃一支烟的刘大胆说。“你总要让我把这支黑兰州抽完呢嘛!”刘大胆虽然名叫大胆,但是这会儿也怂了。所谓黑屋,是启阳□□解决纠纷的一种方式。但凡欠了别人东西,还不起的,就在黑屋里和解。至于对家对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不能反抗。这样子,在屋子里满足了对家提出的条件,就两清了,但这也意味着,你的尊严彻底没了,在这条道上,你也就别出现了。刘大胆生怕自己死在里头,即便是周彪已经拜托过对家,但是在黑屋的三天,谁也不被允许进入,无论出来的人是站着的,躺着的,还是缺胳膊少腿的,都得认。这就是规矩。等刘大胆抽完烟,周彪就拎着他走了。张改男又泪眼婆娑地在那里喊叫:“要是他们把你打死了可咋办呀?”等他们走了之后,张若禹和张改男在厨房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聊天。张若禹问张改男:“你是不是有把钱偷偷给我表哥了?”张改男点点头,说:“娃在外头辛苦的很嘛,我挣一点,给他总比给你姑父好。”张若禹有意点一点张改男:“我听说,表哥又把工作给辞了,啥也不干地在外头待着呢,估计就靠你养着呢。”张改男还不相信:“我们昨天晚上又沟通了一下嘛,他说好着呢,让我不要操心。”张若禹点头,表示跟自己无关:“没有问题就行。”擦了几个碗之后,张若禹捏着抹布沉思了一会儿,说:“姑姑,我奶奶认不得我了。”张改男沉默了一下:“哦。她那么爱你的,现在连你都不认得了。”张若禹心里也不太好受:“有什么想解开的,赶紧解吧,过一阵子,可能就认不得人了。大夫说,情况不好。你要不要看一下那个病历?”张改男擦了擦眼泪,说:“我看个啥嘛,一个睁眼瞎,为了站铺子,学了几个数字,别的字,就认识个男和女嘛,还是到城市了之后,上错了厕所,被人骂着学下的。”张若禹叹了一口气,说:“你可拉倒吧,你不是上过一年级嘛!我知道,奶奶对不住你,但是她也放不下你。你们两个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呢。我怕你有遗憾嘛。”张改男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你还来吗?”张若禹收到展一鸣的信息。“来。”送走了姑姑,安顿了奶奶,张若禹骑着自行车,去宿舍给展一鸣指导作业了。☆、张改男“妈,你今天怎么样?”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张改男就来了。想了一夜,时隔近三十年,这一声妈,叫得不容易。张改男最终决定,不别扭了。这一声妈,叫哭了三代人。三代人,各有各的委屈。奶奶确实是重男轻女,这几乎害了张改男的一生,也彻底改变了张改男的命运。张改男从小就是个很要强的人,什么都喜欢做得比别人好。这大概是张家传统,张若禹也是这个性子,他什么都渴望做好,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他总是做不到的。上一年级的时候,张改男学习很好,总共两门课,语文考了98,数学考了99。她把成绩单带回家,却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家长的夸赞。她那天确实是带了想要获得一点夸奖的心回的家,结果母亲下地回来,忙着喂鸡喂猪,打扫做饭,不小心就把跟前跟后的她踢翻在地。张改男觉得是故意的,但母亲坚持是自己不小心。张改男到现在都记得,母亲骂她:“不识眼色的扫把星,不干活儿别挡路。”人人都说上学能改变命运,所以张改男那时候每天都要去念书。结果念到二年级,父亲在放羊的时候,为了逞能,跟人比赛能跳过一个悬崖,一蹦子飞起,来了个直线坠落,摔成了肉酱,被人用铲子铲上来的。张改男对此一无所知,她兴冲冲地回家去,看见了家里从未见过的那么多人,听见了母亲悲悲戚戚的哭声,苦他们孤儿寡母的苦命。哭完了,就轮到张改男的悲惨时刻了。母亲那因为哭泣而红肿,因为生活而浑浊的眼眶里,透出两束绝望的光,打在瑟瑟发抖的改男身上。“家里没有壮劳力了,明天你去放羊吧。”张改男不干,她只想念书,只想跟同学们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天还黑着,张改男不等母亲起床,就悄悄地溜下炕,朝学校的方向跑去。母亲起床后,勃然大怒,闯进学校去,找到张改男所在的二年级,给张改男一巴掌扇过去,拖着她的辫子,走过从家到学校的那条路,把她拖回家。张改男的头上,现在还有好几块斑秃,就是当年拖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