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头一回和米易要那个单反相机,帮米易连着拍了十几张照片。米易想提出合照,可从ktv出来后,城城就看上去不爱说话,醉意是有的,弄得米易不敢多和她说话。她喝醉了是不是会心情不好?米易回忆着在上海的情形,摸不透,因为城城过去没喝多过。那晚后来起了风。城城看天太黑了,怕打车回去不安全,给王博打了个电话,让包车的司机来布达拉宫接了一趟。到了旅店,王博把米易叫走,帮着弄点公司的资料。城城则和几个相熟的记者,在公共休息的大厅里,闲聊着。期间,米易几次经过大厅,都看到城城在喝茶水,还听到那些人笑着问城城,是不是喝青稞酒去了?青稞酒,对,还没陪她去喝过,她肯定想喝。米易在心里遗憾着,被王博叫了声,匆匆而去。到十一点,米易忙完,回到房间里。城城还在外边聊天。米易翻看着单反相机里的照片,看着布达拉宫的夜景,看自己在对着镜头傻笑,想到明天要走了,心情格外低落。等到一点多,门被推开。米易立刻从沙发里坐直,城城看到她还在沙发上等自己,惊讶地笑了:“你快睡吧,我们在打牌,”城城看到那个单反,想到什么,伸手要过来,“相机给我,我一会儿把照片都给你拷出来,给你存u盘里,明天正好带走。”米易把相机递给她:“你不要睡一会儿吗?”城城笑,摇摇头,对她挥挥手,走了。后来整晚,她也没回房间。六点多,天快亮时,城城回到房间,用毛巾擦了擦脸,刷了牙,相机扔到敞开的旅行箱里,她把一个簇新的u盘放到米易手机上。自己摸黑上了床。一觉睡到十一点多,再醒来,头还是疼的,眼睛困得睁不开。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间米易应该在机场了。她翻身,坐起来,靠着床头让自己清醒,看到茶具柜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大塑料瓶,装雪碧的瓶子。她光脚下床,地毯很脏,但一会儿要洗澡的,也无所谓。到茶具柜前,看到雪碧瓶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我说过要请你喝酒的,青稞酒。旅店老板推荐的作坊,要是不好喝的话,倒掉也没关系的,只是想着你这次来还没喝过,想给你打回来尝尝。作者有话要说:再重复一遍00,高考的都停在这里。这算三令五申了吗哈哈哈哈遗落的水晶鞋(1)城城没有留在北京看奥运会,她提前离开了。可就在八月底,四川攀枝花发生了61级地震,米易就在攀枝花。城城和国内有时差,等知道这件事,她在找自己北京的手机时候,开机了几次,等待着黑屏转为正常,像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找到米易的电话,拨回去,听到的不是盲音,心略感安稳。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城城的心又悬起来。大概打了三个后,她怕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暂且放下手机,倒了杯水,平缓心情。顺便合理分析,现在是国内的半夜,这样打过去电话,没有静音的话,估计也要吵醒宿舍人。而且这个时间,在国内的王博也在沉睡,不会找到人。唯有等。城城从天亮等到天黑,她的手机一直打开着。她确信,米易看到未接来电,会第一时间打给自己。天黑后不久,手机震动,是米易。城城接起电话:“喂。”“我手机不在身边,要不然,一定能听到的,我从来不关机,都是开着震动的……”米易近乎于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些,停了下,“你……还好吗?”城城“嗯”了声:“你没事就好,家里还好吗?”“你是在问地震吗?我家里没事……”米易莫名顿了几秒,轻声说,“我哥已经返校了,爸妈在我身边,刚好都不在家。人都没事。”漫长的沉默,双方都是。城城在那个u盘里,留下的不止是所有属于米易的风景照和单人照,还有一个word文档,是她用别人电脑写下的一段简单的话,她把当初离开北京的原因和盘托出,也委婉表达了,两人最好天涯陌路。而现在,是城城自己打破了。事出意外,天灾使然。现在这个电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城城的性格,迅速说再见,收尾才是对的。“你……”“我想见你。”米易突然说。城城愣住。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直懂事的米易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我想见你……”米易又重复。“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城城问。电话那边,米易哽咽了,半晌才低低地“嗯”了声。在这一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很怕是自己猜想的最坏的结果,但不能问,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米易,”城城告诉她,“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你给我十分钟,我再打给你。这个电话挺急的,我不能不接。”“你会打给我吗?”米易追着问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会,我保证。”电话挂断。城城第一时间在网上找大丸子,同时给王博打电话,询问的是同一件事,谁知道米易出了什么事?大丸子和城城没什么时差,秒回复,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小姑娘过去每天很积极地给自己报备学习生活,还在询问考托福的事情,最近好像不问了。大丸子:估计是过暑假,懈怠了吧?大丸子的回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同时,王博在电话里说:“我以为你知道啊,我问过她,她说你知道啊。她这半年一直头疼,喘不上气,身体隔三差五不舒服,西藏回去以后,在老家县医院检查,没查出什么,后来开学回去上海,还挺难查的。她一学生,在上海没认识的医生,医院都没去过,看病也不方便,我就让她来北京了。”王博噼里啪啦把全过程说出来,说米易现在在北京的医院里,等着继续做检查呢。爸妈也从老家去北京了。最后王博也说,他一般不管这种闲事,但因为米易和城城关系好,米易又帮了他这么久,于心不忍帮了。可王博自己也很奇怪,看着米易和城城关系这么好,知道了怎么都不出现一下,或者至少联系一下医院,三零一什么的。结束和王博的电话,城城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在故事里,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桥段,我们会认为那位创作者灵感枯竭。可在生活里,一遍遍重复的遭遇,要去埋怨谁。米易的这种状况太像城城大学时那个男性好友,只是不舒服,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将五脏六腑、皮肤骨骼一一筛检过来,就全身器官衰竭,去世了。所以城城最怕的听到的就是,不能确诊,还要检查。没经历过的人不懂,经历过的人听到这种话,简直是毛骨悚然。超过约定五六分钟,她觉得自己能正常说话了,拨回去。等待音刚响,米易就接了:“喂?”“我现在回去。”城城说。电话那边,米易压抑着呼吸。她能听出来,米易哭了。米易也知道,城城什么都清楚了。城城的眼睛也湿了,笑着说:“不和你说了,还要订机票。你好好休息,等着我。”这一趟飞行,城城要了四回酒,连冰块都吃完了,勉强让自己头昏。她躺下时天旋地转的,像有呼啸而来的火车,从她的面前驶过,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荒郊野外,站在铁轨的桥上,看着火车呼啸驶过的画面。那时,应该是她觉得离危险最近的一次。后来,这种感觉被牢记,每当她感觉到无法掌控人生,极度沮丧时,都会梦到这样的画面。现在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