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响起一阵轰鸣声,蔡可宁眼疾手快将叶一诺往里拉,怕她们被溅一身的水。
可那辆灰车在途径她们时却突然踩了脚剎车,车速霎时慢了下来,漆黑的车窗在她们面前缓缓而过。
叶一诺看着车窗与她们擦过,她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或许里面的人能看见她。
蔡可宁回头看那车,又看向叶一诺,道:“有钱人,会玩。”
叶一诺最讨厌那些在城市道路上轰油门炸引擎的人,觉得特别装逼,跟以前那些骑鬼火的非主流初中生似的。
她不屑:“开保时捷了不起。”
十一假期期间,她们完成了租房这项重大任务,中介前几天给她们发了套独家房源,地段好,临江,离医院不远,户型也方正,还有电梯。她俩当天就跟中介签了合同,虽然房租超了点预算,但尚在接受范围。
寝室里东西不算多,最重的是书,其次是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再加一套被褥。杨言不知道从哪儿给她们借了辆老年电动三轮,她和孙迪青一块儿帮她们搬书运货上上下下好几趟。蔡可宁开三轮车,很遵纪守法地戴了头盔,叶一诺也戴了,跟在她身边骑电驴。
搬好家的傍晚,叶一诺的堂姐叶臻臻开车过来带她们去吃饭。当初叶臻臻就一直要叶一诺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但叶一诺不愿意,说影响学习。
车开过桥,一幢幢崭新的住宅楼呈现眼前,夜幕降临时分,高层的灯带亮起,与马路上缠绵的红色尾灯交相辉映。
“骨科主任买的是不是?”叶一诺望着窗外,还记得那八卦。
蔡可宁循着目光说是。
叶臻臻也往窗外看了眼,说:“这小区很贵。”
蔡可宁道:“看着就贵啊。”
饭桌上她们没聊学习,几个女生一块儿,就聊聊娱乐圈明星和八卦、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者那些经久不衰的老梗。叶臻臻带她们出来本就是想让她们放松放松,这家店的味道也不错,吃完,叶一诺和蔡可宁没坐堂姐的车,说要步行回家,反正也近的。
两人手捧一杯奶茶走在桥边,奶茶是蔡可宁点到饭店的,事先也没跟她们说起。
夜晚的江州难得的星光点点,晚风徐来,带着江水的一丝柔和凉意。
蔡可宁倒着走路,和叶一诺面对面,仰头看着一盏高耸的路灯,以及桥的那端一棵高大的绿树。她感慨:“要是不考研就好了,这日子不爽死?”
叶一诺倚在栏杆边,道:“是说。”
蔡可宁:“要是我家也有关系就好了,本科毕业就能给我安排工作,那我愿意回老家。”
“别想了,”叶一诺拍拍她肩,“我们命苦。”
十一后,科教科组织全体实习生参加技能操作考核,分两天两个下午。叶一诺和蔡可宁分在同一天的不同批次,大家站在候考室里一个个等着进场。
起先都还在学习,有窸窸窣窣的背书声,后来有人开始聊天,再后来教室里一片叽叽喳喳。
不知道谁说了句快来快来,大家一齐涌向窗口。窗外正对着医院的大门,大门处围了一圈人,圆圈的中心有人拉着横幅,也有人坐在地上以盆代鼓,一时间,敲盆声、谩骂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知道这是医闹,但也没人知道为什么闹。旁边有个懂王,说还能因为什么,钱没谈拢呗,闹一闹可以多赔点钱!
叶一诺转头一看,发现是隔壁班的郑显浩。蔡可宁和她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表现出一丝厌恶,蔡可宁凑过来悄悄说,好烦啊这人。叶一诺摆出一副你让让他吧的表情,说,他就这样。
同学们在各自找认识的人问这是哪个科室的事,叶一诺进场去考操作,几个体格检查从大二考到大五,只要不差到离谱,老师都会给过的。
她用听诊器听模拟人的肠鸣音,教室里一片寂静,几秒钟的时间,耳塞内部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叶一诺莫名开始搜寻记忆中那间病房里的香水味道,连漾当时看她的眼神,以及连漾的脸。连漾的五官变得越来越模糊,叶一诺认真地皱紧了眉。
“肠鸣音不用听那么久,下一步做下去。”老师提醒她。
“哦哦。”叶一诺回过神来。
医院门口的医闹愈演愈烈,围观群众聚了个大圈,几个保安几乎无力维持秩序。叶一诺考完试准备去住院部放白大褂,路过那边,好奇心驱使着她走过去看看热闹。
她本来也爱看热闹,看出点名目来还能回去和蔡可宁讲讲。她把白大褂藏到身后,踮起脚尖往人头缝隙里看,看见几个中年男人吵得面红耳赤,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拍着不锈钢盆,哭得声音嘶哑。
不一会儿,吵闹之中有人推搡,场面混乱起来。拳脚无眼,叶一诺心想着,赶忙就快步退出来。
大家都在向外退,叶一诺抱着白大褂往前大步走,忽然就听见哐当一声,中年女人手里的不锈钢盆掉在她的脚边,还转了个圈。
叶一诺受到了惊吓,缓缓转头时,她看见了一截雪白的小臂,再转时,还看见了连漾此时吃痛的脸。
她震惊,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连?”
连漾缓了几秒,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那个、连花清瘟,被他买到了。”叶一诺急中生智,手指着路人塑料袋里的药说。
其实也没看清是不是连花清瘟,以她的视力也看不清楚。
连漾像是也看穿了她的把戏,只是懒得揭穿,冷笑了声,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