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李星不解,哭唧唧着问,她妈妈却手捧着木环吃力的塞到李星的小手里,接住李星掉落的眼泪,而后努力笑着对李星道:“乖,乖宝,不,不哭,这,这样,喝,喝……这样宝,宝贝就,就,再,再也不怕丢,丢了。”
“妈妈什么宝贝?”
“我,宝,会,会知道的。”
她会知道的?
“哦。”,好吧,两辈子都长一模一样的妈妈说的都对,李星捧着木环乖巧点头,不过:“妈妈,我们眼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床上血色全无却依旧不损美丽的年轻女人闻言笑了,努力再次抬手,这一次她颤抖的手却抚摸上了李星的脸,李星的眉,李星破口的额头,眼里全是心疼眷念与不舍。
“宝,宝,对,对,对不起,妈妈的错,对,对不起你,又,又要抛下你了,宝,别怪,怪妈妈,对不起,妈,妈,也,也不想的,宝,好好吃饭,好,好好长大,好好,好……,妈,爱,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可是……”
可是什么呢?
可是当她手捧着木环,悲伤中带着急切的回应着,然不等她的话说完,那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孺慕,所有的久别重逢都还卡在喉间,李星明显的感觉到抚摸着自己额头的手,就那么颓然的重重的落下。
与此同时李星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手中捧着的子母环,在她妈妈的那只手垂落的瞬间突然化为一道流光,直射进了她的左眼,李星却还全然未觉,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手上只有孤零零的两根同样的双色编绳了。
她只紧紧盯着眼前唇畔带笑,双眼却再不能睁开的人,声音凄厉尖锐,“妈!妈?妈……”
独属儿童的凄厉喊声震荡在并不算大的手术室内,门外候着的人群蓦地一惊,目光纷纷看向那扇双开的淡黄色的门,所有人的心里都划过痛心,眼里闪着哀悸,还是先前为首的那个让李星先见人的沉稳男音开了口。
“同志们,于华春同志怕是走了,我,我们进去吧。”
众人沉默,跟在这位领导的身后,肃穆庄重的鱼贯而入,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病床前声声喊,字字泣血的孩子。
“妈妈,妈妈,我听话,我乖,你别走,你看看我,再看看我,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好不好,妈妈,妈妈……”
可惜,任凭孩子怎么呼唤,床上的人却再没法给她回应。
身后的众人见状,心俱都跟着颤,一个个不忍的别过脸默默悲戚着。
他们饶是铁石心肠,饶是历经风霜,饶是经历过枪林弹雨不知见过多少战友英勇就义,可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李星妈妈于华春的徒弟陈悦,这会子更是再也忍不住悲痛,大步上前一把搂住李星小小的身子嚎嚎大哭起来。
而此时的李星,她痛,浑身都在痛,心在痛,脑子痛,眼睛也在痛,一帧帧,一幕幕画面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接连涌现,快速而激烈,繁杂且冗长,如一眼万年,高速闪现的画面无限刺激着李星的大脑,许是□□的痛,许是心里的悲悸,竟是让李星一个抵挡不住,小爪子紧紧抓着床上的人,两眼一番就那么晕了过去。
“星星!”
“星星?”
李星只知道自己倒下去前,耳畔全都是焦急激烈的惊呼,然后她做梦了。
梦里,她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九零后,八岁那年妈妈走了,独留她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没有心的渣爹,还有黑心肝的继母们。
在那个世界她被残暴冷漠以对,被生活压弯了脊梁,如蝼蚁一般努力挣扎的活着,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几年,没钱没房没学历没朋友的她,在一次送外卖的途中,就因为那一点不合时宜的心软扶起了一位路边的老人,从此背上了三十万的巨额债务。
为此她不仅赔光了努力挣扎多年来一点点积累的所有积蓄,更是被迫借了网贷,最终被网贷逼的无路可走,在那个灯红酒绿人人跨年的夜晚,她提着从垃圾桶捡来的礼盒包装,装满了一盒子的肮脏垃圾,终于敲开了当初讹诈自己的那个老太太的家门。
在他们全家人或心虚,或得意,或猖狂,或辱骂,或侮辱的各色表情下,她推开眼前的一张张可恶嘴脸,一个纵身,从他们家二十米高空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再一睁眼,她如一个过客一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面孔的人;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她本以为自己早不再记得的声音;
这是妈妈啊,她的妈妈,真的妈妈!那个早早就抛下了自己离开人世的妈妈啊!那个她明明已经忘却了面貌,忘记了声音,此刻却无比清晰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