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闻轶在滁州时便已决定要顺遂妻子的心意,早些辞去左相的官职。他交代闻灼亲手呈递给皇帝的那份密封卷轴,正是接任者的备选名单。闻灼忍不住揶揄道:“往后父亲不需那般费心劳神地为政事操劳,便有空闲陪伴母亲和教养未来外孙了。”他听父亲提及接任左相的人选,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父亲对梁大哥是作何打算?”闻轶一愣,脱口而出道:“梁枢品行才干出众,但太年轻,资历尚浅,并非接替我的合适人选。”“这我明白,我想问的是,父亲可还打算调梁大哥回京?”思及此事,闻轶忽然变了脸色,皱眉瞪着他,“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闻灼眨眨眼,不明白为何问不得此事,疑惑地看向母亲。《title》作者:author文案:desc☆、“忘了大夫嘱咐的话了?要静气安神才行,怎的这会儿竟与小灼置起气来。”虞岚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温言安抚了几句,才转头向闻灼解释,“去年阿枢回来述职那次,你父亲便私下与他提过调回京任职的事,阿枢那会儿是点头答应了的。可新年刚过,他又改了主意,不肯回京,你父亲几番劝说,他在回信里连连致歉,却坚持要留任夔州。”闻轶冷笑了一声,“我后来才晓得,他那时不知听哪个嘴快的提到闻陶要调任西南镇守的消息,这才改了主意。都是倔脾气,没一个让人省心。”梁枢与闻陶少年同窗,也是闻轶看着长大的,后来梁枢殿试得了二甲头名,便拜在闻轶门下,闻轶得了这么个才学品性出众、知根知底的门生,格外高兴,把他安排在翰林学士院细心教导,又举荐他临危受命去夔州任职。梁枢也的确不负期望,在夔州做的极好,外放三年,闻轶想着该把他调回京来在各部继续历练,才不算浪费了这块难得的璞玉之才。闻轶连举荐他升任户部郎中的折子都写好了,怎料新年刚过,他就回信说不能回京,找了一堆诸如自己能力不足、需继续在地方历练、夔州百姓挽留等理由,任凭闻轶如何劝说,他都含着歉意坚持要留在夔州。闻轶拗不过他,也不愿对这个自己一向倚重疼爱的门生晚辈使强硬手段,便只能由他去。后来得知他是因着听说闻陶将调往西南镇守,才突然改了主意,闻轶为这事便一直耿耿于怀。虞岚轻声劝解,“行啦,阿陶如今镇守西南边关,正是有阿枢在夔州,你我才能多些安心。”“这我知道,只是……以梁枢的才学和家世,往后本该平步青云、成朝廷重臣,若只因着闻陶,便任性地固守西南一隅,当真是可惜了他的仕途前程。”沉默片刻,闻灼才出声道:“梁大哥在夔州如何勤勉清正、爱民如子,是我亲眼所见的,能治理好一方水土,受一方百姓爱戴,又怎能算浪费了才学。至于选择留在夔州,这是我最敬佩梁大哥的地方,京城仕途与西南挚友,孰轻孰重他心里早有定论,能潇洒地顺从本心,才是真正的通透。父亲,您有这样的门生,当深感欣慰才是。”其实梁枢是何等的心性为人,闻轶怎会不了解,可偏偏梁枢这般潇洒取舍,是为了自家那个倔脾气的长子,更让他觉得对不住梁枢。闻轶叹气,“梁枢既然已决意不回京,我还能把他抓回来不成。他自己的事,值不值当,总归是要他自己拿主意。”这话便是妥协释然的意思,闻灼与母亲对视一眼,都无声地笑了笑。此时严恪也回来了,闻灼看着他,好奇问道:“表舅捎来的口信怎么说?”“说是让我明日一早去医馆,他在那儿等着我给他磕头。”看闻灼一脸的疑惑,严恪又解释,“许伯伯在柳州客栈给我治伤的时候,我曾说过回京要当面给他磕头的。”“唔,表舅前几日还去了京郊书院听讲学,知道你回到京城,竟就舍下讲学这么匆匆赶回来,可见是相当喜欢你了。”虞岚笑道:“你表舅当年一直想收阿恪做徒弟,这么久不见,自然很是牵挂。”闻灼有些惊讶,“严大哥在医术上也颇有天赋?”严恪连连摇头,“我自小跟着父亲习武,对穴位筋脉很熟悉,许伯伯那时开始沉迷针灸,与我聊得来,故而想收我为徒。”循着陈年旧事又聊了一会儿,夜色深了些,闻轶发话道:“明日各自都有事,早点休息吧。阿恪……”“严大哥与我一起,”不待他说完,闻灼便迅疾地接话,“住我那院。”“……”闻轶捏着杯子,十分想把剩下的半杯茶水泼在自家小儿子那厚比城墙的脸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