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恪吹灭了火折子,跨出木墙开口,外头此时响起脚步声,朝着这边快速地靠近,那两人又扛了方箱回来。其中一人又过来打开了房门的锁,径直走到木墙前拧开底下的木闩,举着灯笼向里面看,他摸了摸额上包着的黑色头巾,皱眉嘟囔着:“我记得明明有多余的放在这儿啊。”转头瞥见角落放着的一摞黑纱,便又朝屋外低声喊道,“老四,找着了。”被他唤作老四的高大男人走进来,抱起那些黑纱,准备拿到隔壁屋子用来蒙住今日新搬来的那两箱鸟兽。戴黑色头巾的男人忽然咦了一声,“我怎么瞧着第二列柜子好像有些不对。”老四跟着看过去,只靠着一点灯笼的光,并不能看的很清楚。“进去看看。”男人推了推他,“我守在这里。”“你怎么不进去?”老四瞥他一眼,疑心他是想骗自己进去然后关门把人锁在里面,毕竟这事儿他从前也不是没做过。“啧,那里面多慎人啊,我才不去。”男人虽是负责搬运看护的,却很不喜这满室死物,他又凑过去小声地道,“不跟你开玩笑,我真觉得有点不对劲。”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老四也不再迟疑,径直朝他说的那架木柜走过去。靠近侧窗的房梁上,严恪后背紧紧贴着梁柱,借着高处沉沉的黑暗和梁柱的遮挡藏起大半身子,屏息看着底下,戴头巾的男人正举着灯笼守在门口,转着眼四处张望。室内,老四蹲在木柜旁仔细看了看,伸手捻了一把罩在上面的黑纱,神情登时严肃起来。这黑纱的两面分别是细格和粗格,他前夜亲手给这间屋子里的所有木柜蒙上黑纱,皆是细格在外粗格在内,此时这一方黑纱却反了过来。老四与立在门口的男人对视一眼,暗中打了个手势。男人了然地点了一下头,抬脚勾上房门,一边用轻松的口吻说着“我诓你的,哪有什么不对,出来吧”,一边抽出了腰间的三刃短刀。老四亦是拿出兵器,站起身,迈着小而轻的步伐在室内小心搜查。严恪仍一动不动地靠着房梁,看他们这架势,应是发现了有人潜入,如此便只能趁现在立即动手,虽没有完全的把握,总好过给他们更多逃脱的机会。严恪左手紧握匕首,眼睛盯着底下,只待这两人聚在一处。无边夜色里,蓦地传来一声呼喝,“什么人!?”是正中那间屋子发出来的,声音短促惊惶,又戛然而止。那声短短的惊呼后,严恪分明听见了一阵轻稳的脚步声,想必来人武功不弱。趁底下两人愣神之际,严恪纵身落到门边,扭住戴头巾男人举灯笼的那只胳膊,把他往身侧一拉,抬手在他后颈重重一劈,男人便歪倒在地。老四瞪着眼,快步冲过去,右手执着宽刀直直刺向严恪,见严恪侧身欲躲,左手一挥,一排短而利的袖箭便从袖口飞出去。严恪急退几步躲开,肩膀处的衣袍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此时严恪被逼退到离门口较远的位置,正是逃脱的机会,老四却凑到倒地男人的身边,伸手在男人颈侧探了探,确定他只是一时被打晕过去。老四站起来,目光沉沉地落在严恪身上,却转手收了宽刀,他笑了一声,对严恪道:“若以后有机会,还真想与你过过招。”严恪面露疑惑,这话说的突兀,他不很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老四扫了一眼门口,“你可以走了。”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三个高大男人立在门口,都腰佩障刀、着黑色劲装及厚底长靴,是皇城司探事人的典型打扮。为首的那个走进来,向严恪拱手道:“今晚有劳了,这里善后事宜由我们处理即可,国舅爷正在前院等严侠士。”严恪颔首,跨步迈出房门时稍回头看了看,便见为首的那人已走到老四面前,正与他低声交谈。宅子里挂起了几盏灯笼,闻灼站在前院的回廊里,手里紧紧攥着横刀,远远望见严恪从院门走出来,便快步迎上去,把人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严恪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横刀,却见他掌心通红,上面一道不浅的横向凹痕,皱眉问道:“怎么弄的,疼么?”闻灼这才发觉,略一握手掌,便麻酥酥地发疼,是攥着横刀久了留下的印子。从得到消息说严恪独自去往这处宅院查探半个多时辰还未返回时,他就有些不安,其余几处地方查过皆未有发现,闻灼立即找到滁州皇城司的探事头领,简要说明了此事的缘由线索。那领事本意是再等一日,他们需派人去查过一番。闻灼却是半刻也等不了,以证据可能被销毁隐匿为由催促他必须立即去到那处宅院。急匆匆地一路赶到,看着皇城司的几人□□潜进去,领事打开宅门,却只让闻灼在前院等待。不知严恪在里面境况具体如何,他握着横刀的手越攥越紧,刀鞘上冷硬纹路被长时间压陷进手掌的皮肉,掌心便有了这样一道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