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枢又劝了几句,见他还是万般不愿,索性道:“既然你不肯,那左尹便留在我这里,能帮着我处理些衙门的事务也是好的。”“……”闻陶瞪着眼,更加抗拒道,“不可!”梁枢却不理会他,只看向左尹温声道:“虽是大材小用,以后一起共事需得你多费心。”“梁大人太客气了,这里的饭菜我甚是喜欢,能留下自然是再好不过。”左尹噙着笑意真诚地回答。见自己被无视了,闻陶只得无奈妥协:“成,让他到我军中。”左尹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危险人物,留在梁枢身边实在叫人无法安心,放到自己手底下倒还好些。此时一个衙役来向梁枢通传,说是严恪到府衙门口了。“嗯,我已交代过司狱官,你直接领他去就好。”梁枢这般吩咐那衙役。闻陶奇道:“阿恪去司狱司做什么?”“说是在赢山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要去兑现。”梁枢解释,“他有分寸,不必担心。”司狱司内一间牢房前,司狱官拿出钥匙打开门,而后便退到远处的监门边等候。牢房里面单独关着一人,他背朝门口,盘腿坐在靠墙的木板床上,一缕日光从高墙上的小窗照进来,正投在这人身上,显出些寂寥的感觉。严恪看着那人的背影道:“现下用二当家来称呼已不太合适,若不介意,我便叫你李兄弟了。”李旋没有答话,自他从赢山被擒至今,一直这般沉默着。严恪又走近了些,把拎着的铁笼子放在他身边,“今日刚制成的笼子,不知它住的是否舒坦,所以特意带过来。”李旋一转头,只见圆滚滚的白毛竹鼠正在结实的铁笼子里四下转悠,粉色的鼻头微微翕动,两只前爪扒着笼子边缘,发出咯吱的声响。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立即伸手连笼带鼠的揽在怀里,眼睛紧紧盯着他几日不见的小祖宗,好一会儿,李旋低声叹息:“瘦了些。”“……”严恪着实看不出来它哪里瘦了,只能勉强道,“我不曾养过这类动物,照料的不好。”李旋抱着笼子站起身,眉头纠结地拧在一起,看向严恪的目光十分复杂,本该谢他为自己的小祖宗制成合适的住处还把它带了过来,但想到赢山的一众兄弟和自己如今身陷囹圄的境地,严恪在此事中的内应身份,终究是道不同,李旋自知没有立场去责怪严恪什么,迟疑半晌,感激道谢的话到底也无法说出口。“我知晓李兄弟你是个重义的性情中人,”严恪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若能赎偿罪责后重回正途,就再好不过了。”李旋仍是低头沉默着,也不知听进去多少。严恪从满脸不舍的李旋手里拿回铁笼,交给了司狱官并托他代为照料。从司狱司出来,闻陶找到他嘱咐了几句,严恪便又去夔州城西市逛了逛,黄昏时才返回住处。梁府西苑的厢房,房门敞开着,夕阳的橘红光芒照的室内仍算亮堂,严恪走进去时,闻灼正坐在圆桌旁动手用金箔折元宝,桌面上还整齐地码着两垛剪好的纸钱。两日后是闻家夭折的二公子闻翕的祭日,闻灼这大半天都在准备祭奠用的物品。严恪把刚买来的竹蜻蜓放到桌上,问道:“二公子小时喜欢的可是这种的?西市里卖竹蜻蜓的铺子我都看过了,只这个与阿陶说的最相似。”“唔,”闻灼熟练地折好一个元宝放进篮子里,伸手拿起竹蜻蜓略看了看,“是这个,有劳严大哥跑一趟了。”严恪翻开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水,“还缺什么没制好,我和你一起做。”“再折一篮银锞子,和已折好的那些串起来,便成了。”闻灼端起杯子喝水,边仰头看他,眼睛里带了丝丝笑意。待用完晚饭,屋里点起灯,两人相对坐着,一个继续用银箔折锞子,另一个则用彩绳编成穗子把金银元宝串起来,不多时就制成了大半。“小灼,你可是在为什么事不快么?”严恪忍不住问道。从傍晚至今,两人相处如常,闻灼面上看着虽没什么不对,可严恪总觉得他情绪与往日不同,话也少了。闻灼未料到严恪会如此仔细地留意自己,迎着他眼底殷殷的关切,自然而然的便说了实话:“我昨日与大哥争执了几句,心里不太痛快。”“阿陶因为赢山的事责备你了?”闻灼点头。“关心则乱,昨日他是一时生气才会如此,他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不全是昨日的事,”闻灼皱着眉道,“一向便是如此,从前我年幼体弱,大哥每每当我如易碎的瓷娃娃,现在我已成年,大哥却像是仍把我视作只能躲在他身后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