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金銮殿内再度陷入诡异的死寂之中。殿内。许奕面色坦荡的望向那高高在上的正德帝。眼神一片清明,未见丝毫局促与紧张。其身后。御史中丞常水荣,头颅微低,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呈拱手行礼状。绯红色朝服宽大的袖摆,自然垂落,完全遮挡住了常水荣的脸颊。使得众人无法通过神色来判断此时的常水荣内心所想。龙椅之上,那看不清面容的正德帝身上绽放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强大威压。那,正是正德帝登基二十九年,潜移默化中蕴养出来的上位者威严。亦可以称之为龙威。龙威自正德帝而出,浩浩荡荡的犹如冲锋陷阵的死士一般,迎着许奕便直冲了过去。顷刻间,许奕如同陷入了泥潭一般,四面八方全是来自正德帝的龙威。那龙威不经意间溢出。单单只是溢出,便吓得常水荣险些跪倒在地。惊的文武百官,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由此可想而知,此时的许奕究竟在面对何等恐怖的压力。但,自始至终,许奕脸上都未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而实际上,许奕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湿透。正德帝登基二十九年所养成的上位者威严,又岂是那么容易抵抗的。能做到面色不变,已然十分不易。时间在这一刻犹如彻底定格了一般。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几息。龙椅之上的正德帝微微一动。那席卷整座金銮殿的威严瞬间如同潮水般散去。威严散去的一瞬间。身着大紫色朝服的首辅上官鹿缓缓走出队列。“陛下,臣以为常侍郎所言不无道理。”“关中乃是京师所在,亦是我大周王朝的命脉所在,不容有失。”“六皇子固然足智多谋,但终究还是太过于年轻。”“若是一个决策不慎,恐危及国运。”“还望陛下明察。”审时度势,揣摩上意,本就是一名合格官员的基本素养。上官鹿身为当朝首辅,这份本领自然更加的炉火纯青。“臣附议。”有一便有二。上官鹿话音刚落,次辅谨身殿大学士姚延津便快速出列附议。“臣等附议。”其余几名阁老自然不甘落后,纷纷出列附议。相比常水荣,这些老家伙的道行自然要更高一筹。“臣等附议。”有人出头,便会有人附庸。能走到金銮殿上朝这一步的官员,没有几人是真正的傻子。自许奕的话语中,他们听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道。城外,那些趴伏在大周王朝身上疯狂汲取养分的大大小小的世家。多多少少与他们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非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又岂会如此的疯狂?他们又岂会允许许奕大权在握,生杀随心?当金銮殿内到处都是附议声时,许奕脸上的表情仍未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始终关注着许奕面庞的正德帝见状不由得微微点头。“许奕。”正德帝的声音刚刚传出,满朝的附议声瞬间作鸟兽散去。无数双眼睛看向被正德帝点名的许奕。他们知道,真正的结果,要来了。“臣在。”许奕拱手行礼,声音中未见丝毫的紧张与不安。“关中,国之命脉所在,不容有失。”“但,关中大旱,同样刻不容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举。”“朕可以将赈灾一事全权托付于你。”“但朕不能坐等结果。”“此番赈灾你为主导,朝廷亦会派出一位特使,用以监察。”“你可有怨言?”正德帝缓缓起身,一股巨大的威严再度笼罩在许奕的身上。这已然是正德帝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臣无怨言。”许奕神色如常,恭敬回答道。他本来的目的便是拿到绝对的主导权,现如今无非是没有了生杀大权罢了。一切都在算计之中。“说你的第二个请求。”正德帝收回目光,缓缓于高台之上踱步。“是。”“臣之第二个请求是,恳请陛下,抽调宫中闲散御医,用以救济灾民。”每逢大灾,必有大疫,现如今时值寒冬时节。灾民本就无衣无食,抵抗力自然急速下降。想救灾,需先救人,这个道理许奕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允!”闻得仅仅只是索要宫内闲散御医,正德帝二话不说直接大手一挥应允了下来。皇宫大内,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御医。单单是一个太医院,便有国手十余人,妙手近百人。更莫要提那些医术中上之人。“说你的第三个请求。”正德帝面色不变缓缓开口询问道。“是。”“臣第三个请求是,恳请陛下自户部抽调百人、刑部抽调百人、工部抽调五百人,用以协助赈灾。”赈灾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将粮食完好无损的发放给百姓便算作赈灾。其内,牵扯众多。正因如此,许奕才会出言索要户部百人,用以登记造册,清查百姓户籍,协调各地粮仓。抽调刑部百人,则是用以警醒各地官府,莫要无事生非,刑部可是有着随时随地提审案件的权利。抽调工部五百人,则是为了更好的赈灾,具体的原因许奕此时并不方便言语。一切还需等到实地进入灾区考察之后才能见分晓。“允。”正德帝未作丝毫的犹豫,再度大手一挥应允了下来。无非是户部、刑部、工部罢了。只要未牵扯到兵部,一切皆好商量。“臣,谢陛下隆恩。”许奕面色一正,再度行礼道。至此,许奕总算是迈出了走出宗正寺幽宁院的第一步。这一步走的固然步步惊心,时不时的便会有人跳出来节外生枝。但,最终的结果终究还是好的。能踏出第一步,才会有第二步。若是连第一步都无法踏出,还谈何走出第二步、第三步。正德帝踱步走向龙椅。缓缓坐下。当正德帝再度端坐于龙椅之上时。也便意味着这场朝会真正的进行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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