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却未打断她的说辞,直到她住了嘴,才点点头:“嗯,爷不会冤枉无辜,既然你不知,爷也不为难你了。可主子犯了错那也是身边人没伺候好,爷说得可对?”
秋云无力地点点头。
冯元朝德冒挥挥手,“拖出去罢。”
秋云浑身虚软地被拖往门外,想着来世定要投个好胎。正到门槛时,忽地听到冯元冷不丁一句话,将本已认命的她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听说你家里还有个老娘和幼弟?”
闻言,她双眼暴睁,凝聚了所有力气,挣脱出德冒本就不紧的束缚,跪爬到冯元跟前,在地上砰砰磕头,哭着嘶声道:“老爷饶了奴婢的家人罢,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跟他们无干啊。。。。。。”
冯元又慢悠悠喝了几口茶,才望着她叹了口气:“本想将你杖毙的,罢了,爷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今后可要将你们姑娘伺候好了,要是再出甚么事端,你便没今儿这么好的运道了。”
他作态闲适,出口的话却有着砂石一般冷硬的劲道,字字猛砸在秋云的心头。她晓得,这是要她将姑娘看得严严实实的,拿她全家做敲打她的棍杖。她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声音含着感激和惊魂未定:“奴婢谢老爷饶命,今后奴婢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姑娘,若她少了一根毫毛,奴婢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早间时候的事,秋云未跟任何人说。虽保住命了,可她仍时而肝颤。总忍不住去想:若姑娘未放下私奔的心思,如今已是与吴少爷远走高飞了,那冯元该是如何的面目,迎接她们所有人的又该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她想了想,还是隐晦劝了绿莺一句:“老爷不是个好相与的,姑娘今后可莫要再惹他生气了。”
绿莺点点头,人的命天注定,她认命了。
怔了半晌,回神时瞧春巧还在哭,她无奈道:“我都不哭了,你还哭甚么。莫哭,这样多好,没有比这再好的了。跟着老爷吃得好穿得好,跟着吴公子只能日日吃圆子。圆子有甚么好吃的呢?不就是糯粉团的么,他家包的还是最最不值钱的落花生碎馅儿。不好吃,真不好吃,我再也不想吃了、再也不想吃了。。。。。。”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
忽地门扉一响打断屋内沉湎,冬儿快步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姑娘,老爷早起走时交代说会请人来给姑娘瞧瞧,那大夫已来了。”零
绿莺连忙擦了泪,奇道:“瞧甚么呢?我没病啊。”
冬儿看她一脸懵懂,无奈地与春巧秋云对视一眼,红着脸道:“老爷说让大夫瞧瞧姑娘可是。。。。。。伤着了。”零
绿莺琢磨须臾,这才恍然大悟,再顾不得方才思绪,羞愤地捂住脸,闷声嚷道:“这也太羞人了,我没事,不用瞧了,让人知道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姑娘快放下手,小心憋坏了。”冬儿连忙扯下她手,促狭一笑,安抚道:“姑娘放心罢,来的是个女大夫。”顿了顿,又神神秘秘小声添了句:“还是个貌美尼姑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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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把了脉又问了绿莺几句话,一番望闻问切后,那尼姑留下瓶药膏,边收拾药箱边交代:“每日擦一回,五日便可痊愈。”
绿莺羞答答地点点头,偷偷打量这法号唤玄妙的比丘尼,似是没长自个儿几岁,她说她是汴京郊外陵水庵的弟子?
“小师傅为何不在庵堂,为何要替邢仁堂出诊呢?”
玄妙莞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陵水庵已然入不敷出,有所长的师叔师姐妹们皆下山筹措银两。贫尼懂些医术,便常坐诊于邢仁堂。治人乃善事,既能行善又可贴补庵用,何乐而不为呢?”
“平日不是有香油钱么?难道还须诸位师傅出门赚银两?”绿莺瞠目。
玄妙了然:“姑娘想必是未去过陵水庵罢?汴京城外钟翠山上大大小小寺、庵、庙、观一百五十二座,香火最鼎盛的唯属般罗寺与清心观。般罗寺乃皇庙,清心观有闻名于世的闲德真人坐镇,其余皆香火冷落,陵水庵狭小破烂,每月香客只三五人。如今不仅无钱修缮庵堂,庵尼的吃食也快供不上了。”
莫说陵水庵,便是般罗寺和清心观,绿莺亦从未听过亦未去过,没想到方外之人的日子竟过得这般穷苦,她示意春巧拿出五两银子。
玄妙摇头:“过多了,诊银只需七百文钱。”
“其余是添给陵水庵的香油钱。”绿莺眨眨眼,示意她莫要再推辞了。
“也好,多谢施主,贫尼回庵后定会在功德簿上为姑娘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