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文的二公子便是如今名震江湖的惊弦公子萧宿峦,这件事寻常人不清楚,白清恒却是知道的。萧宿峦惊才绝艳人中龙凤,却是一身少爷脾气,想必定是小时候家中惯的。难怪萧宿峦与姜云雨交情那么好,原来竟是青梅竹马,白清恒匆匆打住自己的遐思,生怕自己因为吃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王夫子可知这对子女的下落。”
王鸿文收起笑容嘴角紧抿,额头上的抬头纹深如沟壑。“当日姜桥全家斩立决,幼女病死狱中,姜家从此绝后。”
“若是姜家还有一脉尚存?”
王鸿文眯起眼,“那便是欺君之罪。”
“哦……”白清恒意味深长,“那王夫子想知道吗?”他仔细观察老头面上神情,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在赌,赌王鸿文对故人的情谊。王鸿文既然能对姜桥旧作如此珍视,势必不会对姜家血脉坐视不理。
“白公子真是下得一手好棋。”王鸿文叹息道,“交换的条件便是老夫替你们寻找稽古天书的下落是吗?”
“王夫子一届大儒,翻译区区小国文字一定易如反掌。”
“你将他带来见我。”王鸿文垂着眼睛,一时间像是苍老许多。不知是因为怀念故人,还是因为云谲波诡的现状。“当年没有护住他的父亲,至少可以保他今后路途坦荡。”
不料却遭到白清恒断然拒绝,姜云雨的事情他自有安排,轮不到别人插手。
被人不留情面拒绝,王鸿文仿佛被激起了火气,似笑非笑责难道,“白公子口说无凭,至少也要让老夫见上他一面。誓言也早已打破,白公子难不成想两面都做好人。”
白清恒暗自权衡,他不想让姜云雨知道自己背叛了他。那夜姜云雨惨白的脸色不住在他面前闪过,他向来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好不容易敞开心扉,若是此时……他眉宇间有着深深无奈,姜云雨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内心极为敏感,如果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会伤心的吧?“只看一眼,不提往事。”
王鸿文见他让步,不由开怀大笑。“好!只看一眼,不提往事。”
“既然如此。”白清恒起身告辞,“在下会把人和藏宝图一起带来,到时候便有劳了。”
“合作愉快。”王鸿文也不起身送客,只是让人将白清恒领了出去,等白清恒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意义莫名地勾了勾嘴角。“出来吧。”
从内室中走出一个人,此人书生打扮一身白衣,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不是别人,正是姜云雨本人。“老师。”他恭敬行礼道。
王鸿文哼了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向地上。“你布的好局!看戏看得开心吗!”
姜云雨轻笑,用哄老人的语气低声劝慰,又在对方肩上揉捏讨好。王鸿文翘着眉毛瞪他,不多时便被他哄顺毛,哼哼唧唧骂道,“你还笑得出来,那小子利用你你还笑。”
“他就是这个样子。若是不这样我反而觉得奇怪。”在白清恒心中,姜云雨永远比不上白家大业,这是姜云雨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事实。
“那你为何又要安排这场戏?故意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被人伤心的感觉很好吗?”王鸿文气得不轻。
“人有的时候总会高估自己的能耐。”姜云雨漠然道,他以为白清恒动了真心,许下的誓言麻痹了他的判断。结果白清恒丝毫未变,他却凡心大动陷了下去。
“此子心机深沉,虽是人中之龙,却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王鸿文虽然欣赏白清恒才华,却因爱徒原因不喜他行事作风。“你还是早日断了纠缠,回你那个药谷去。”
“老师待我如父亲一般,我的脾气你最清楚。”姜云雨跪在地上拾起茶盏的碎瓷片,“既然认定了是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王鸿文看着弟子跪在地上心里不是滋味,姜云雨一身白衣松松挂在身上,更显得人清癯消瘦,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你最近又瘦了。”他看着眼前容色惊人的青年,清瘦的身影仿佛和二十多年前另一个人交叠在一起。“犟脾气倒是跟你老子一模一样。”
姜云雨动作一顿,指缝间流出一道血痕,看得王鸿文一惊。“怎么那么不小心,手割到了不痛吗?”姜云雨后知后觉,收紧了手掌,尖锐的瓷片深深刺入肌肤。“痛?怎么会痛呢?”
他恍惚中摸了摸心口,这世间诸般的疼痛有哪一样比得上心痛?无非他将白清恒捧若至宝,对方却将他的心弃若敝履,这都是他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茭大菜:恭喜小白渣度又升一级!
王鸿文:作为一个资深皮条客,老夫觉得萧宿峦不错,小姜你要不要考虑?
白清恒:滚。
萧宿峦的膝盖上插满了箭:本少爷在这篇文里根本就没有露过脸,好冤!
☆、二十八
白清恒回到秦山派时已是傍晚,还未踏进院门就听见院中盖不住的嬉闹声,他脚步一凝,神色难掩温柔。
姜云雨那群没大没小的小童正围坐一桌玩叶子戏,或坐或立,有几个干脆捧着晚饭边扒拉边围观,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兴奋,那架势毫无仪态简直与乡野村夫没什么区别。红绣披了件粉衫,神色沮丧似是刚输了牌,而他对面的文月面前堆了一堆铜板,老神在在神清气爽,想必赌运不俗。这些小童都来自风月场中,个个练就一身好牌艺。
白清恒甫一进门,有几个胆子小的捧着碗被吓得噎住了,尤其是看见白清恒眉头微皱,顿时大气不敢出垂头立在一旁认错。红绣唉声叹气放下纸牌,一抬头看见白清恒也吓了一跳,只有文月笃悠悠将赢来的铜板扫进他攒钱的小木盒中,小童们纷纷向他投去白眼。似是在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收赌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