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刚被凤亓梧救上来的小太监,神色复杂。
“把他送去太医院,随便请个医仆看护,别丢了命就好。”
这可是陛下亲自救回来的命!以后,可不是这小子自己想丢就能丢了。
寝宫的火已经扑了大半。未灭的火星追逐着寒风缭绕上半空,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药香,那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被点燃后的味道。
那座巨大的宫殿如今已经坍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落在夜色的深影中,就如同潜藏在黑夜中的豺狼虎豹,也只露出了些微爪牙,蠢蠢欲动。
凤亓梧走了不一会,便用内力将衣服烤干。小沙弥应法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路发不出半点声音,往往是在拐角处遇到一队行色匆匆的侍卫,将对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侍卫们便又齐刷刷跪了一地。
凤亓梧知道说再多遍“免礼”也无法改变宫内的礼仪要求,便带着小沙弥沉默地走远。至少皇帝离开了后,这些人还能早些收拾善后,回去休息。
寝宫烧了,凤亓梧挥退了想要为他重新安置宫殿的内侍们,师徒俩找到一间无人的旧宫,推门进去,捡起地上的蒲团掸了掸灰。
“今夜便住这吧。”
应法颔首应是,上前帮着师父一起清理灰尘。
不一会,两人各捡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便开始了被耽搁的晚课。
“今夜为你讲解《心经》,观自在菩萨……”
没有点灯的旧宫里,内侍们惴惴不安地守在宫外。
凤亓梧为小沙弥讲经,低沉的嗓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气质,听得守在宫殿外的内侍们也不由静下心来,沉浸在佛法的禅意中。
直到月挂树梢,小沙弥熬不住趴在蒲团上睡着了,凤亓梧才停下讲经。
“我以所有生业,施诸福善,度大苦悲,救众生于平等。”
他看着打着瞌睡的小沙弥,渐渐沉默。今晚那一幕幕,不,自从回到这座宫殿后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众生,平等。
这句话出自大齐最尊贵的人口中,好似一个荒诞的笑话。无论是否愿意,自来到这座皇宫后,他就凌驾在他人之上,只能看到别人谦卑的低头,却再难看到一双敢于对视的真挚的眼睛。
然而,这是他的选择。是他选择回到俗尘,就要背上的罪孽。
凤亓梧闭上眼,再次念诵。
“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次日朝会。
天未亮,上朝的大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在殿内等候。
陆远掀起青衣前摆,踏进殿内那一刻,便注意到今日气氛略有不同。只见站在前面的几位大人脸色均沉肃,几位大人的属官也面色沉重。
看来昨夜一定发生了大事,只是他位小人卑,无人告知罢了。
“喂!陆未平,过来过来。”一位面色俊秀身穿宗室袍的男子遥遥冲他打招呼,嗓门不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陆远心里暗道晦气,不知怎的自己格外受这纨绔中意,又不好得罪人。他只能压了压嘴角,走上前去。
“不知世子殿下找下官有何事?如是私事,不妨下朝后再聊。”
“哎,你个陆老头,别摆脸色了。”裕王世子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看现在整个朝上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了,我好心告诉你,昨天宫内走水了,寝宫!”
陆远脸色急变,“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