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年关,府里都忙了起来。常老太君也时常邀着府里的人去办宴。谢宁陪着应酬了一圈,至午膳时才回院子。还没等到门口,就闻着了一阵香味。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周显恩就坐在桌案的内侧,见着她回来,也没搭理她。只是将目光随意地放在桌上的几盘菜式上,并未动筷,像是在等着她一般。“将军。”谢宁同他打了声招呼,一面解着斗篷,一面也移步坐下了。只是见着桌上摆着的菜式时,愣了愣。清一色的全是鱼,煎炒煮焖炸,足足做了七八盘,只要是这个时节能买着的鱼,几乎都在这儿了。谢宁抬眸瞧了瞧他,有些疑惑,平时也并不见他喜欢吃鱼啊。周显恩还是没说什么,抬了抬银筷,随意地道:“用膳吧。”说罢他就夹了一块鱼肉,细致地挑着刺。谢宁点了点头,也拿起了银筷,还是没忍住问了问:“将军今日怎么让厨房做了这么多鱼?”周显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挑着鱼刺,复又抬眼瞧了瞧她,嘴角隐隐带笑:“你昨天不是杀了条鱼么,这鱼都杀了,还不得做来吃么?”说罢,他就将刚刚挑完刺的鱼肉夹到了她的碗里,眼里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谢宁执着银筷的手一顿,瞧着他送来的鱼肉,半晌下不去筷子。她微微垂首,眼里有些疑惑,他平白无故做这么多的鱼,说的话也像另有所指。他是知道了周显德的事么?可瞧着他低着头继续挑鱼刺去了,似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也便没去在意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开始动筷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鱼。可鱼实在太多了,谢宁夹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将军,我吃好了,您且慢用。”说罢,她便起身了,正欲出门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谢宁步子一顿,慢慢转过身,疑惑地问道:“将军是指?”周显恩抬眼瞧着她,见她一脸茫然。他忽地别过眼,将手中的银筷随手搁到了一旁。又用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就推着轮椅往书房去了。他头也不回地道:“你去吩咐厨房的人,从今日起,只做鱼。”吃到她认错为止。谢宁瞧着他的背影,肩头沉了沉。他是生气了么?可他又为何生气?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瞒下了周显德的事才对。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告诉他,告诉他周显德的事。可她没有证据,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或者说他信了,又会如何。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不情不愿娶回家的夫人。她沉了沉眼眸,颇有些头疼。最近的事实在太多,从谢家回来,她心里就堵着一块大石头,现在周显德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如果可以,她想自己去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麻烦,让周显德不敢再来找她,否则她砍了他一刀,他便是对她没了那些歪心思,也会寻机来报复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低垂着眉眼,凝神忖度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腿站得有些酸软了,她才转身出去。周府后门外,雪松掩映,树下就站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周显德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缠了厚厚的纱布。因着不敢牵动手上的伤口,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显得萎缩了些。而他的旁边一个戴着瓜皮小帽,双手揣兜的精瘦男子笑眯了眼,露出一口牙,讨好地道:“三爷,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带来了。”周显德倒三角眼危险地眯了眯,薄面皮厚的脸就扯出一道褶子:“拿来瞧瞧。”那瓜皮小帽往后扬了扬身子,颠了颠脚跟,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伸出一个黄纸包。周显德正要伸手去拿,他复又将那东西往回缩了缩。“三爷,这东西是违禁的,咱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得了这么一小包,您看这银子……”瓜皮小帽缩了缩身子,拖长了尾音,眼珠子转来转去,都离不开周显德腰间的钱袋子。周显德冷笑了一声,连价都没有问,随手解下钱袋子就扔他手里了。瓜皮小帽掂了掂重量,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周三爷出手阔绰,从不缺钱。所以也没有清点就揣回去了。他脸上笑开了花,弯着腰恭恭敬敬地把东西递到了周显德的手里。“三爷收好,下次还缺啥,只管来找咱。”周显德瞧着手里半大不小的油纸包,皱了皱眉:“这么少,有用么?”一听这话,那瓜皮小帽“诶呦”一声,赶忙凑近了,瞪大眼睛,竖起了小指头:“三爷您可别小瞧这东西,就是让人闻着这么一小点,那也保管她神魂颠倒,就算是那庵堂里清修的比丘尼,也叫她对您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