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段时日,郑桃枝便会去寻亲,留下字条令温去华不必挂念,至今都未寻到双亲下落。
艳阳当空,暖风和煦,水田里油绿的禾苗掀起层层浪涛,小指粗的游鱼在禾苗间穿行。
毛驴迈着碎步,摇晃着脖子上的响铃,蹄子陷进松软湿润的泥土,哼哧哼哧前行。
温去华骑着毛驴,拉着一车刚刚酿成,沁着香气的果脯蜜饯。
一匹青色骏马从后面的驰道上驰来,经过时将泥巴甩了温去华一身。
半晌,郑桃枝一身泥泞,只剩一只鞋,踉跄着追过来。
&ot;驭!驭!&ot;
她向那匹马大声呼喊,但对方似是没有听见,只是歪了下头,继续疯跑,鬃毛散在空中,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ot;温去华,有带上香料吗?&ot;郑桃枝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ot;为何要带香料?&ot;
&ot;今晚吃马肉……&ot;郑桃枝冷着脸走过。
番外·送灵(一)
元丰八年十月初九。
对于汴京城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寻常初冬,但对于朝廷来说,这天是个大吉的日子。
宜娶亲、搬迁、牧养、安床、求子,以及安葬。
这天,是神宗皇帝灵驾发引,赶赴皇陵的日子。
五更未至,迎春苑送走最后几个青衫汉子,早早地打了烊。阁楼里一名上了年纪的歌姬斜倚在太师椅上,哼着不知哪年的旧词。
曲子在城里游荡,化在稠密的晨雾里。
法华寺的濯光和尚提着块破锣,像往常一样自南熏门到朱雀门,一路沿着东京城的御街打更。
天将亮未亮,太阳似乎伏在远处的城墙背后,靛青色的天光把地上的一切都染成了深蓝色,唯独御街尽头,宫城里大庆殿房顶的琉璃瓦触到了日光,金灿灿地晃人眼。
约摸三十丈宽的御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行人,大多是摸不着家的醉鬼。偶然能看到一架马车或轿辇,他们要么是往宫城里倾销吃穿用度的商贾,要么是赶着去宫城中处理急要公务的朝廷大员。
御街两侧支着一个个棚子,商贩们平日里在棚内摆上货物叫卖,但还不到吵闹的时辰,只有几声稀疏的呢喃,站远了听像是模糊的呓语。只要日头还没跨过城墙,小贩侵晨的慵懒便不会完全散去。
一名圆脸蒜头鼻、十多岁的半大后生起个大早,把自家的招牌——荔枝肉脯在棚下码得整整齐齐,眯缝着眼看见有个人步履稳健朝自己走来,便大声叫卖,想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拿个开门红。
直到一声锣响,后生才认出那人是个和尚,自然不会买自家的肉脯,有些扫兴。
濯光和尚一路打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龙津桥。和尚每次打更都要在这座桥上停留片刻,看着桥下流淌的蔡河。过了龙津桥,便是朱雀门,朱雀门内便是内城。走到这,濯光和尚这天的打更也就结束了。
但濯光和尚想多待一会儿,前些月雨露丰沛,蔡河水涨的老高,在七拐八拐的河道里冲撞着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