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笑道:“老佛爷,婉贞福晋原本是涛贝勒的福晋,涛贝勒又是醇亲王的亲弟,都是亲戚,涛贝勒请了醇亲王代为打听福晋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情理之中?”慈禧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婉贞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让那个载涛别再痴心妄想,他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事到如今还这么不消停,难道是想抗命不成?!”
话说得好好的,她却一转眼就翻脸大怒。李莲英一惊,急忙劝道:“老佛爷息怒。想来那涛贝勒年轻气盛,对婉贞福晋听说也是极为痴情,会多有眷恋也是在情在理的。等时间长些,慢慢感情淡了,也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慈禧想了想,叹息了一声,缓下了口气说道:“这话倒也在理。年轻人,谁不是浓情蜜意的?不过,什么情啊、爱啊的,也就是那一阵子的功夫,等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了,到后来,若是还能有一分夫妻情谊,便已是难能可贵了。可见,这世上本就没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年轻人不知晓、看不懂,等以后日子久了,慢慢就会了解了。”
这番话说得多有感慨,李莲英虽然是后来才侍候慈禧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当初慈禧与咸丰帝之间的分分合合。如今听得这番慨叹,也不敢多话,只得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慈禧心机深沉,难得有衷心之言,而一旦说了,听的人只能把这些话都牢牢封印在心底,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三缄其口。
慈禧说完之后,不禁一阵沉默。她的面容姣好,而咸丰好色,初时入宫,还是很是跟咸丰有过一段恩爱日子的。可惜后来造化弄人,他们夫妻渐渐反目,若不是因为有了同治,她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爬到贵妃的位子上。更别说后来,差点连皇太后都当不上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过了半晌,慈禧长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也懒得去追究他们。不过总是这么纠缠不清也不是个办法。小李子,传令下去,明天便回颐和园去吧。这宫里也待够了,到了那边,也好让一些人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李莲英急忙道:“是,谨尊老佛爷懿旨。”
他掀帘出去。虽说颐和园与紫禁城之间并不遥远,况且慈禧常年住在那儿,一应用品也都相当齐全,但诺大个皇宫,零零总总同行的人少说也有好几百,更别说如今时局动荡,太后和皇帝的安全保障更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这里边儿需要做的事情、准备的东西那可是多了去了。再加上慈禧这是临时起意,事先也没个消息,诸多事务必须在一天内完成,时间紧、任务重啊!
哦,对了,还不能忘了去通知皇帝一声,让瀛台那边也赶紧做好准备。
他赶紧派了人前往瀛台传讯。
却说光绪回到瀛台,下了御辇,自有宫人迎上前来,替他脱下朝服,换上便装。
“皇上,您回来了。”婉贞温婉地笑着,早已命人烧好了水,见他回来,立刻奉上热乎乎的毛巾擦脸,洗去一脸的疲惫和寒冷,似乎连人的心底也暖和起来。
光绪一路紧绷的心情随之一松,觉得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不翼而飞了。婉贞并不象其他人那样,追着他询问心情、感想什么的,丝毫不曾考虑过他这个傀儡皇帝的尴尬与愤怒。若无其事的招呼与服侍,让他觉得毫无负担之余,只剩下贴心的轻松与自然。在她面前,他不必故作坚强,也不必虚张声势,只需要做个普普通通的自己,就足够了!
而对于婉贞而言,光绪是否拥有权柄,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况且每当这种朝会的日子,可想而知对光绪来说就是一次煎熬,自然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去给他添堵。此时见他擦完了脸,便笑笑说道:“皇上今儿个是打算写字还是下棋啊?”
光绪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练练字吧。昨儿个朕给你的字帖可都习完了?”
自从婉贞推说大病之后“忘了”原先习过的书法,也不知光绪是真的信了还是故意无视,之后左右也没事,便开始教婉贞练字。各朝各代的名家书法被翻出来做了字帖,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也容易打发时间。反正婉贞一天到晚在这儿也无所事事的,练练字也是好事。
听了光绪的话,婉贞笑道:“练倒是练完了,可还是觉得不像。”
光绪说道:“如今你只是临摹,不过是项基础活儿罢了。字总得写得有个人特色才行,倒也不必完全跟别人的一模一样。”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书房,婉贞磨墨,光绪便拿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着。这都是要给婉贞作为字帖练习的,他从来就不敢马虎。
过了一会儿,光绪写着写着,忽然貌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对了,今儿个早朝之后,醇亲王来找过朕了。”
突兀
婉贞顿时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
载沣来找光绪干什么?光绪又为什么要特意说给她听?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她的心中一痛,随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说道:“醇亲王毕竟是您的兄弟,多些机会与您聊天叙旧也是好事。”
光绪摇了摇头,心中杂乱无章,索性放下了笔,转过头注视着婉贞,说道:“他虽然是朕的亲兄弟,但也是朕的臣子,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又怎会无缘无故来找朕叙旧?婉贞,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