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夏雪最好的报复,就是用婚姻的枷锁将她束之高阁,让她心甘情愿地被磨砺成贤妻良母的角色,终其一生都坐落在花好月圆的拼图一隅,却永远都触碰不到他的真心。要实现这样的报复,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用道歉来挽回。他对夏雪的那点感情,早在这个冬日被踩灭在了她追踪他的步伐之下,而他脆弱到无限膨胀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再低声下气。
于是,在那个元宵节的傍晚,当夏雪边想着心事边往家走时,却意外的发现被他拉入黑名单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穿行的弄堂里。
这里的居民大都因着拆迁而搬离了,只剩下几家钉子户,演绎着小巷下世的光景。
谢锦天从前送她回家时,总劝她不要贪图路近而枉顾安全,可如今,拦住她去路的,却正是谢锦天本身。
落日映在谢锦天身后,将他渲染成了一道面目模糊的剪影,他就这样扎根在夏雪的骤然涌现的恐惧中,渐渐生长成绊住她双脚、扼住她喉头的荆棘。她逃不了,也喊不出,只能眼看着他步步逼近,拽住她胳膊点在她的颈后,一如他千万次在人前表演的那样,一气呵成。
高跟鞋落了一只,她已在他的怀里,然而曾与她共舞的王子再不会替她捡那只水晶鞋,四处搜寻她的芳心。
谢锦天看着瘫软在怀中的夏雪,忽然就理解了那些虐待动物的人。那种可以司仪凌虐弱小的诱惑,是内心蓄着阴暗的人所难以抵御的。
他将她抱到车里,隐在角落,开始了他的“拷问”。
偷天换日,手到擒来。夏雪没能抵抗多久,便缴械投降,和盘托出了。只是谢锦天没料到的是,易杨的角色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单纯。
“他说他只是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被催眠的夏雪如实相告,“他和樊逸舟合作,封存了谢锦天关于催眠他的记忆。”
听到这些的谢锦天,简直是瞠目结舌。易杨在他心中,始终是那种需要保护的食草动物的形象。即便是得知了他的取向,他也始终是站在强者怜悯弱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的,但原来,自作聪明反被算计的竟然是他?也难怪最近总觉得精神不济、心中惶惶,原是记忆被窃取了几段。而那个小偷喜欢他?他竟是喜欢他?
一种古怪的情绪翻涌上来,厌恶中夹杂着上位者的蔑视。
易杨终究是因为他才在过去低眉下首,也终究是因为他才在如今急兔反噬。
是他辗转着他的思念、主宰着他的爱恨,颠倒着他的神魂——和那个名为樊逸舟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尽心尽力地侍奉,不过是为了乞求分毫早便属于他谢锦天的囊中之物。而近日来易杨一反常态的疏离也不过是因爱生恨的恐惧。
他终究是爱他的。
卑微的、凄凉的、无望的。
这般想着,那被折辱的愤恨便消解了大半,他的一半在饶有兴致地听夏雪转述易杨的原话,而另一半则开始思量如何为他们的故事编写之后的引人入胜的剧本。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取回他的记忆,就像当初易杨所做的那样。故而他坐在了这里,坐在易杨的对面,好整以暇地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
“你对学姐做了什么?”
这句问话自然在谢锦天的的预料之中,他拿起桌上手机拨通了一个固定电话。片刻后,外放的手机里传来了夏雪的声音:“锦天?怎么了?”
“没什么。”谢锦天对着易杨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你手机修好了,我打个电话试试。”
“啊!那么快?”夏雪语气中满是惊喜,“还是你有办法!”
“小意思。在做什么?”
“写请柬呢!”夏雪声音里透着些许羞涩,“后天陪我去大伯家送一下吧?”
“当然,这次烟酒都麻烦他了。”
“是啊!你干嘛呢?”
“在数日子。”谢锦天的薄唇贴着手机低语道,“还有五十六天三小时六分二十四秒,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彼端的夏雪显然被这肉麻话弄得面红耳赤,半晌方甜蜜地叹了口气:“你啊……”
电话挂断在绵绵的情意中,易杨却早已面无血色。
“她现在很好,不是吗?”谢锦天摩挲着手机外壳,笑意更甚,“但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也许——她会在婚礼现场想起些本该遗忘的不快?”
话音方落,就听着盆盏打翻的动静,易杨的拳头已飞了过来。
谢锦天早有准备,虽然他平日里疏于练习,但多年来的本能还在,条件反射地避开了,随后一跃而起绕到易杨身后。
易杨回身,退一步拉开些距离,直接一脚踹在谢锦天膝盖。谢锦天没料到易杨速度这样快,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
易杨一把拽住谢锦天的衣襟就要揍他的门面,却不料方才还疼得呲牙的谢锦天在他靠近的一瞬猛的一掰他的手腕,利用他疼痛的间隙将他压倒在地上,四肢锁住,令他动弹不得。
“忘了告诉你,这些年我虽不练空手道,但却学了马伽术。”谢锦天压制住易杨的挣扎,贴耳低声道。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一名服务员和一名经理闯了进来,礼貌委婉地表达了请两人有事去外面解决,不要在店里惹事的意思。
谢锦天这才松开已经冷静下来的易杨,起身整了整衣服,拿上外套道:“换个地方说吧?”
“不必了。”易杨坐起来,忍着手肘的疼痛道,“我答应你。”
谢锦天挑眉,他倒是希望易杨能再反抗一下,挣扎一下。方才那仿佛被激怒到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易杨,是他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