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坐在桌边,也向风荇道声:“有劳。”他不好意思地说:“蓬居简陋,愧待二位恩人了。”风荇冷言冷语:“不敢。”
江黛青蹲下查看魏卿腿伤,吓了魏卿一跳:“怎敢劳烦姑娘!”他才缩腿,就被江黛青抓住了:“别动!你伤口的味道不太对,让我看看。”说着解开了绷带。
果然,魏卿大约因为无钱就医,只自己随便处理包扎了一下,所以伤口已经溃脓发绿。江黛青脸色微变:“风荇,给我一把小刀,再找些烈酒来。”
风荇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插子,递给江黛青,转身出去了。魏卿见状沉思不已。
江黛青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玉臂。先是打开了药包,取出外敷药备用。然后用风荇的插子将伤口的腐肉刮掉。魏卿忍不住要缩腿,被江黛青一手紧紧把住:“忍忍!虽然是皮肉伤,要是处理得不干净,难说会不会影响你以后走路!”
魏卿只得强忍。好在江黛青下手甚轻。即便如此,他也咬得嘴唇发白,疼得汗流浃背。风荇拎回来一小罐酒。江黛青接手打开,倾倒在魏卿伤口之上。
魏卿登时无法忍耐,张口欲要大叫。却被风荇迅速出手,将他的嘴捂住,竟然没露出一丝声息。不愧是风行卫吗?江黛青心想。
有风荇帮忙制住魏卿,江黛青将冒着小泡的伤口中的酒脓挤压干净。虽然不闻魏卿呼痛。但看他抽搐不已的腿也可知一二。敷上药粉,包扎好。风荇才放开魏卿。
魏卿趴在桌上缓劲儿。见江黛青要净手,风荇从缸里舀出一瓢水,缓缓倒在她手上。又拿出一块帕子给她擦干。江黛青将帕子还给风荇,自己整理衣袖。
看魏卿一直盯着江黛青的手看,风荇说:“我们该回了。”江黛青回头嘱咐魏卿:“伤口不要碰水。能不能痊愈,还要明天再看。我明天再来。”又告诉了魏卿内服的药如何服用,然后便带着风荇前后作别而去。
魏卿自言自语:“这姑娘到底何许人也?”
风荇忍不住问江黛青:“看你倒像是懂点医术的。”即便是他,江黛青也只能糊弄:“我说过我对医术感兴趣,从前抄书也有所涉猎。先拿那秀才练练手,只希望将来没有用得上的时候。”
回到府里,正巧看到嵇元。江黛青谢他:“还没谢过你那身黑衣。我很喜欢,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做的?”嵇元反而问她:“你又带着风荇去哪儿逛了?我一天没看到你了。”
江黛青闻言轻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嵇元揽过江黛青,道:“我的衣衫多是玄色、墨色。总觉得和你的衣衫不太相称,就做了两套同色的衣裙给你。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女子是穿成这样的。女孩子好像都喜欢些鲜艳的颜色,所以没敢拿给你。
江黛青听了心下感动,看着嵇元道:“那是可惜了。”嵇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却见她又说:“我又不是一般的女子。早知道你是特地给我做的,我才不穿着它做去那种事。”她轻抚嵇元的衣襟道:“你穿黑色,很好看!我很喜欢”
嵇元甚觉意外。江黛青又说:“你其实可以多做些,我愿意日日穿和你同色的衣裙。”
次日,江黛青果然又去看了魏卿。那时他正练字。江黛青看了两眼:“你这是在写‘青隽体’?”她颇为诧异:“你在哪里见来的?”魏卿见她认得出也是意外:“姑娘也会写?”
江黛青矢口否认:“我哪里会?不过是凑巧看到过。”魏卿了然:“是啊。”他有些局促:“我也是因为抄书贴补些家用,才得以一观的。”
江黛青想了想:“是店主叫你模仿,是也不是?”魏卿果然点头。她细看魏卿之字:大约是看得不多的缘故。魏卿的青隽体清瘦的标格还是有的,只可惜空有皮肉,没有骨骼。隐隐有些浮躁之气。
江黛青也不去纠正指点,只装作看不见,叫魏卿坐着别动。给他换过了伤口的药。
魏卿却不禁心想:“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还未婚嫁?却又待我如此细致周到,这是为何?”他在心里从头细想:“看她行止,与男子相处毫不设防,和小孩子打闹也甚是认真。想来是个泼辣不羁的性格。那耽搁到这个年岁还不成婚便也情有可原了。但她为我处理伤口却又温柔体贴,这也算是肌肤之亲了。莫不是看我俊雅不凡,动了心?”他越想越觉得是:“她说我身为秀才,必有能报得恩的日子。想是指望将来我高中,可以娶她为妻?我如今孤身一人,生活难支,又甚是冷清。她若来相伴,也是好事。”
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魏卿和江黛青的话就多了起来。江黛青只是随口应付,魏卿却越来越觉得和她说得来。如此三四日,魏卿的伤口渐渐痊愈,已经可以瘸着腿送送江黛青了。
这天江黛青是晚饭后才来的,走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了。魏卿送过了她,兀自站在巷口顾盼。忽见一个英俊的白衣公子踱将过来。两人对上目光,相视一笑。倒是那白衣公子先搭话:“今晚月色如醉,君子可是也在思念心上人?”
魏卿被那公子这样一问,顿感距离拉近:“确有一合适的女子,但说不好是不是心上人。”
白衣公子眉头微挑:“哦?愿闻其详。”魏卿便与他慢慢走在小巷之中,同浴月光:“小生因为家贫蹉跎年岁,还未及谈婚论嫁。本想着,等到春闱之后再议。谁知道,遇到了莫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次日午后,魏卿正要出门打些水来,开门却见昨日那白衣公子立在门首。不由惊讶。那公子对他报以一个微笑:“昨日得与君共话一席,甚觉意犹未尽。不知今日冒昧上门是否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