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姜冕看到江黛青就脱口而出“莫清真”,他又明显和江黛青积怨颇深,不会合谋。这样想来,瞬间的反应必是真情。莫清真的身份足以坐实。
皇帝还在犹疑,张成云淡然禀道:“既然姜冕已经认出莫清真姑娘,莫姑娘的身份就无可怀疑了。”他忽而又转向江黛青:“但本阁还有一个疑惑,请莫姑娘解答。”
江黛青波澜不惊:“请问。”
张成云眼神犀利:“照姜冕所言,你既是孤女,又何能习书二十年?”他这话问得刁钻,江黛青还不能否认。若说是骗宜寿郡主的,皇帝跟前,就是欺君了。
谁想江黛青毫不犹豫,冷笑道:“承天教授。怎样?”
张成云一怔:“什么叫做‘承天教授’?”
江黛青答得既痛快又细致:“自三岁起,每日梦中有神仙教我习字习书。至今二十余年,换过五位仙师,日日三个时辰,不曾间断。”
众人闻说,都是一愣,连嵇元也相顾愕然。
皇帝倒是轻易就信了这话:“难怪人都传她是书仙”张成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招还是和澹台素滟学的:就像江黛青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莫清真,张成云他们也无法证实她的谎言,何况这谎言还暗暗扣上了风传。不过也是玩弄人心话术的伎俩。
张成云只得道:“既如此,莫姑娘的生辰八字请告诉本阁。本阁才好为祾王殿下合婚。”
江黛青不说话,嵇元看出她为难:“不必,无论吉凶,我都是要娶她为妻的。”
张成云哪里看不出来?越发不肯放弃:“祾王殿下多虑了,只是挑个吉日。”
江黛青不是不知道自己阴历生日,她只是怕万一说出来,一个在冬一个在夏就不好了。她心念微动,叹口气道:“我一介孤女,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她又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和祾王殿下的婚事颇多周折,看来是上天容不得我们相好。”
嵇元吓得剑都掉了:“黛青!你说什么?”
江黛青故意深情款款地望着嵇元:“只可怜天下人都跟着我们空欢喜一场。”
张成云眉头微蹙。皇帝大惊失色:这哪里是上天不容的意思?这是在和天下人说朕不能相容。他马上说:“谁说的!朕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既然赐了婚,有没有八字这段姻缘都得结!”他不耐烦地和张成云使了个眼色。
张成云只得应诺,他想到:且不论承天教授的真假,莫清真是本人就好吧。
江黛青一直看着嵇元,表情还是哀婉,但眼里却流露出丝丝笑意。嵇元的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下来。
张成云喝退了侍卫们,安抚了姜冕,问他可知莫清真生辰。姜冕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是生于冬月。江黛青听了微感放心,看来应该是一样的。她自己是冬月初九亥时生人。
按照叫姜冕来时答应的,张成云赏了他十两银子,放他走了,还一直暗中观察嵇元和江黛青的神情。嵇元似是不满,但看江黛青没有任何异议便也作罢。
张成云表示,会叫司天监选个万事大吉的日子办祾王殿下的婚事以弥补八字的不全。只是赐婚有个先后,肯定是要在宁远侯后面了。嵇元倒也不急于一时,和江黛青告退了。
回到了祾王府,江黛青自回乐辉院去找风荇。她对风荇说:“换身方便的衣服,陪我去杀一个人。”风荇虽然吃惊,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神色间颇为担忧。
两人正要出门,却见晴月端来一个托盘:“姑娘,这是王爷叫送来的。”江黛青一看,却是身女子的黑色劲装。她的心思,嵇元都懂。风荇见了,这才神色稍安。
江黛青带了晴月,和风荇一起坐了一辆不显眼的车驾,去了一家当铺。她在铺里挑了几套合适的旧衣,付了银钱又登了个东。
车驾原路返回祾王府,里面却只剩了晴月。江黛青换了劲装,外面又罩了套粗布麻衣,显得身形臃肿。她用头巾包了头,背个大包袱,脸也涂得黄黄的,看起来十足像个粗鲁的村妇。从当铺后门出来,就慢慢地随着百姓的步速,向城门走去。
出得城门,沿路走了二三里。也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风荇早已牵着马在路边等候。江黛青抹去了脸上的装饰,脱掉了布衣放进包袱,与风荇各拿一顶幂篱遮住容颜。她和风荇共乘一匹马,缓缓向西追去。没多久,便隐隐看到路上现出姜冕猥琐的身影。
风荇这才明白,低声道:“原来是他?”江黛青终于开口:“不急,等个没人的时候。”他两人就远远尾随着姜冕,直到天色微暗,路上行人渐渐减少。
一念成魔一念佛
终于,风荇说:“前后都没人了。”江黛青微笑:“时辰到了。”
风荇催马上前,拦住了姜冕的去路。
姜冕见一对黑衣男女,驭马停在他面前,分别从左右跳下马来。不由有些仓惶。
只见那男的低声道:“钱,都交出来!”
姜冕马上将身上所有银钱掏了出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二位英雄饶命!小的所有银钱都在这里了,只求留我一条贱命!”
江黛青缓缓摘下幂篱,露出自己那张冷艳的脸。姜冕见了再也生不出什么绮念,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一字一顿道:“姜冕,我有言在先。倘若你对我还心存妄想,迟早叫你死在我手上。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啊!”
姜冕几乎口不能言,只惨白着一张脸,颤颤道:“不敢了!再再也不敢了!”
江黛青一一细数:“在我门首窥探、深夜欲行不轨、意图杀我泄愤。你认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