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天里林西图做了一个决定,他连游戏都不玩了,天天趴在床上折纸兔子,还是那只肚子涂成黄色,耳朵涂成蓝色的兔子。只不过这些兔子和在医院里折出来的一样,大有玄机,其实只能说是林西图搞浪漫的一个小小把戏。每只纸兔子的肚子里都被写上了三个大字,他折了整整一瓶,折纸的手艺精进不少,折出来的兔子越来越像模像样了,有的一弹尾巴还能跳两步。折这些兔子花了他六个小时三十二分钟的时间,一直到方知锐约定好放他出去的最后一天。纸兔子一只一只地摆在房间里,从门口摆到床边,做成了一支兔子大军。林西图本想守到半夜,等方知锐回来后看他见到纸兔子的表情的,可他的毅力全花在折兔子上了,没到十一点就窝进被子里呼呼大睡。零点十二分,房门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方知锐站在门外,楼梯间里没有开壁灯,黑暗吞没了他脸上大部分的表情。今天他没有再穿西装,换了一身居家的毛衣。刚从酒宴上下来,浑身都是酒气和混合的香水味,太臭,会打破这个房间里的味道。方知锐刚抬起脚就碰倒了什么东西。卧室里的窗帘没拉紧,月光照亮了半张床,也照出了一路从门口往床边延伸的东西。那是无数只黄肚子蓝耳朵的纸兔子,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路,拦在方知锐面前。第一只兔子旁放了张纸,上面用张牙舞爪的字写了两段话。“你好,闯入这片森林的勇者!如果你想要解救床上沉睡的王子的话,请一只只地打开面前的纸兔子。”“注意,一定要每只都打开,一只都不能漏!对此,你的选择是——“a我同意b我同意c我同意d我同意。”方知锐沉甸甸的目光落在那些兔子上,微微勾了勾嘴角。他拿起第一只被碰倒的兔子,熟练地拆开兔子的肚腹,看见纸片的中央写着“我爱你”三个字。他攥着纸片的手指一紧,在原地怔了几秒,随后蹲下来继续拆第二只兔子。里面还是写着“我爱你”。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每只兔子的肚子里都写着相同的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拆到床边的最后一只时,方知锐脸上的表情难得变得空白起来,捏着纸片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若此刻林西图从床上醒来,大概会吓一跳,因为他那个一向克制、游刃有余的哥哥的眼红得吓人,盯着手上那些幼稚的纸兔子的表情好像又变回了一个孩子,那个站在房间里会因为找不到毛绒小狗而发狂喘息的自闭症小孩。最后的兔子是用a4纸折的,里面写的不再是“我爱你”了,而是长长的一段话。“哥哥,我爱你,我会一直在纸兔子的肚子里,在月球上等你,一直一直,等多久都没关系。”方知锐站在床边,久久地盯着手里的纸,把这句话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这大概是林西图这辈子字写得最好看的一次了,连高考时写自己的名字和学号时恐怕都没有这么一笔一划地用力过。方知锐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纸铺平叠好,放在床头柜上,半只膝盖跪上床,用身体将被子里的林西图整个儿笼罩起来。他慢慢摸上弟弟的脸,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鼻尖上,林西图皱了皱眉,痒得不舒服,想伸手擦脸,手腕却又被方知锐死死地叩住。
“图图。”方知锐在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低声唤道。林西图被咬醒了,睁开眼就是他哥那张放大的俊脸,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心脏倒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哥?”他恍惚了三秒才发现自己睡着了,猛地想坐起来,却被方知锐按在了床上不允许动,男人的力道很大,姿势像极了每次要做之前的模样。林西图有些忐忑地去看地毯,他折的纸兔子都没了,一沓平坦的纸堆在床头柜上,最上面那张还是他那句想了很久才憋出来的小学生作文情话语录。“哥……你要做吗?”林西图的脸色在月光下发红。方知锐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一动不动,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可温热的嘴唇却轻轻碰在弟弟光滑的皮肤上,汲取想要永远禁锢在自己掌心里的体温和气息。“不做。”他哑声说,“别动,抱一会儿。”林西图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可一想到自己折的纸兔子都被方知锐看见了,又扭捏地紧张起来。“哥,我折的纸兔子你都拆开了吗?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意思,我现在不太清醒,话讲不好……”“不过我都是认真的,你知道的,我初中就喜欢你了,就是那种喜欢,我偷拍你就是想留个纪念,我这个只能叫暗恋,不能叫早恋,你不能凶我……”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越说声音越小,像蚊子似的喃喃自语。怀里的方知锐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房间里忽然沉默下来,月光投射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不知道谁把谁抱得更紧一点。林西图偏头从窗帘的罅隙里看到圆月的一角,做了两个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问:“哥,你、你喜欢我吗?我是…我是想问,你爱我吗?所以想把我留在这个房间里?”半晌,他才听到方知锐平静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如果你想要一个结果的话,我的回答还是和上次一样,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奢求爱没有用。”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林西图也沉默了,方才还紧张地怦怦跳的心脏忽然慢慢平息了下去。“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刚开始走出莲苑别墅的那段时间吗?我妈和方叔叔让我老是跟着你,要拿长命锁的红绳绑在你手上我才能安心。”“那个时候我还嫌你是个麻烦精,每天放学回来要一直看着你,周末也要把你带到秦瀚宇家里,连打游戏的时间都少了。”“……你讨厌我?”方知锐问。“怎么可能呢。”林西图眼眶有点红。“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不舒服,不是因为讨厌,是因为胸口总是酸酸涨涨地冒泡。”“你是我唯一的哥哥,那些说你是哑巴王子的高中生都没眼力见儿,我哥长得那么好看,还会弹钢琴,可是造你的女娲啊、老天爷啊不眷顾我哥哥,把他的灵魂留在了妈妈的羊水里了,对吧?”“可是我哥哥他就是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啊,如果他的灵魂悄悄溜走了,我就把它找回来,就算找不到了,我哥也是最聪明的自闭症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