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林西图忍不住笑了,露出的牙齿上还有血迹。“我是癞蛤蟆,你又算什么东西?只会在角落里偷窥我哥的虫子吗?我哥他不喜欢你,你就想把怒火迁怒到别人身上,季时,你的本事就只有这点了?”季时闻言彻底阴了脸色,他站起身,不欲再和林西图纠缠,重新点了支烟,漫不经心道:“随便你们吧,别弄出人命就行。”周围的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这些人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最知道打哪里能让人服软。很快就有人揪着林西图的头发把他摁进泥里,另一个人拿着金属棍,狠狠一棍砸在林西图的脊背上,林西图痛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接下来的每一分钟、每一秒好像都被上天刻意延长了,林西图被人拎起又重重扔进泥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和别人厮打在一起,可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在狠狠落下的拳脚和铁棍中变得模糊起来。“这小弟弟还挺能造,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反抗,这性子怎么跟方知锐那人完全不一样。听说方知锐以前有自闭症,被传是哑巴王子,真的假的?他那成绩看起来不像是个傻子啊。”徐浩摸了摸脸上被林西图打出来的伤痕,嬉笑道。季时一脚把烟头踩灭,刚想警告徐浩别说不该说的话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忽然扑了上来,脏兮兮的拳头挥在他脸上,林西图猩红着眼吼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哥!”“……我草了。”徐浩抹掉嘴唇上的泥,“他妈的把他摁住,快点!”林西图很快又陷进泥里,尖锐的小刀划在他的皮肤上,污血渗出留下,又落入泥里消失。章明城蹲在他身旁,将手里的烟头随意地扎在林西图的校服上,星火很快就融掉了校服,烫在林西图胳膊上,他已经痛得没力气再叫了,眼眶里再次汩汩淌出眼泪来。“把这小子的衣服脱了,光打能有什么用,让他伤自尊懂不懂,拍几张丑照捏在手里人就老实了。”徐浩忽然道。季时冷笑一声,但是没有阻止:“是你这个变态自己想看吧,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其他人兴奋起来,上去扯林西图的衣服。林西图涣散的意识被这个动作重新聚拢起来,这下他终于感到了莫大的恐惧,哆哆嗦嗦地拽着自己的衣服,嘶哑道:“滚……滚开啊!”但手指很快就把落下的棍子敲开,衣服被剥开,林西图赤裸的身体被袒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他像个虾壳似的蜷缩起来,恨不得立刻陷进泥里,躲藏起来。可没有救世主,也没有超级英雄,林西图在那些刺眼的手电筒灯光和闪光灯下崩溃地啜泣起来,他在心里拼命祈祷着快点结束这一切,虎牙咬破了下唇,狼狈的模样却惹来了更加恶意的笑声。哥哥,哥哥。林西图的大脑痛得再也无法继续运转,鼻子下方突然涌出温热的鼻血来。他靠最后的本能在心里不断呼换着两个字,像是在求救,又好像这两个字是彻底崩溃前最后一堵能够设防的心墙。眼泪和鼻血汇在一起,林西图无神地看着黯淡的夜空,像个坏掉的机械娃娃般不断重复着。“哥……”徐浩拍完了照,满意地一张张看过去,林西图的皮肤白得吓人,在夜色里就像被曝光了似的发光,偏偏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和泥点,看上去就像一只落入泥潭里挣扎不得的蝴蝶。他确实如季时所说,是个变态,最喜欢看美人受了伤的样子。徐浩看着看着,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起来,抬起眼和季时对上眼神。
对方对拍丑照的环节兴致缺缺,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瞥见徐浩的眼神,恶心道:“你他妈在想什么,他还是未成年,你当心被抓进去坐牢!”徐浩切了一声,收起手机。季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不成样子的林西图,他一脚踩在林西图的手指上,把少年的手指重重碾在泥里,可林西图只是微微撩开眼皮,泪水、血迹和泥斑让他的脸变得触目惊心。季时生不出半点怜悯,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玩味道:“痛吗?痛就对了,痛才能长记性啊,弟弟,我说得对不对?”“滚…滚……!”林西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季时啧了一声,他最讨厌林西图即使落入泥地里还能时不时爆发出来的倔强的生命力,正想往他肚子上狠狠踹一脚时,章明城忽然拉住了他。“等一下,有人来了!”几束陌生的手电筒灯光从树林外快速地闪动,保安和老师脚步匆匆地跑进来。“谁在哪里?!”保安大喊。“我草,怎么找过来的,那个是不是教导主任啊?”季时也慌了,把脚底散落的烟头全部踩进泥里:“还不快跑,想都被抓到吗!”对不起,图图匆忙赶来的老师围在林西图身边,另外三个学校保安拔腿继续去追作鸟兽散的高三学生。林西图疲惫地睁开眼,对上那些震惊和愤怒的眼睛时,忍不住再次蜷缩了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赤裸裸的模样。在人群中,林西图看到了自己班主任的脸。俞建鸣作为市一中的任教老师,已经上了年纪,或许再带一届学生就要退休。他是个相当板正的人,无论是在数学题的证明步骤还是平时对自己学生的人格教育上,都要求每一个人不可贪图捷径,光明磊落地走好每一步,才能不落下被人诟病的把柄。可诟病的选择权到底在谁的手上?俞建鸣怔怔地看着遍体鳞伤的学生,半晌都没有力气往前挪动自己的脚步。他毕业后就开始任教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霸凌事件,即使不去伤害别人、不惹麻烦,也会招来无缘无故的职责和伤害。他教过数千个学生,林西图只是其中最普通的学生之一,办公室的老师都说这个孩子是天生的乐派天,可责任感悄悄那么强,即使考差了被叫到办公室里训话也不会哭,最后还是笑嘻嘻地走出去。语文老师那时想了想说:“大概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哭出来吧,我看他刚刚嘴角都瘪下去了,是想哭的,但是忍住了。”可此时林西图肮脏的脸上满面是泪,无神望过来的眼里全被漆黑的夜色覆盖了,有的年轻老师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别过脸不忍心看。就当几个老师沉默地想把林西图从泥地里拉起来时,一个高挑的男生忽然从人群外冲了进来,先他们一步将脱下的外套盖在林西图的身体上,跪进泥里把人半抱起来。耳鸣渐退,随之而来的是少年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和紊乱慌张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