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妈妈不来找自己,生气了,是吗?”方知锐问。除了林西图,周围的几个义工都有些吃惊。自闭症儿童的情绪从不外露,就像一团雾,看不清也摸不着,需要陪伴在这些孩子身边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耐心来摸索,才能知晓其中的规律,方知锐却能一下子察觉到小河现在的情绪。“生气……生气……小河生气!”小河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那就要想办法解决生气的来源,小河会做加减法吗?”方知锐忽然伸出手将那张画纸折了起来,将“母亲”的形象折到背面,画纸上就只剩下了穿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小河的世界里现在没有妈妈了,妈妈伤害了小河,不再属于小河的世界了。”小河怔怔地与男人对视,她没有美与丑的概念,却被那双黑沉沉的眼钉在了原地,像被下达了一道指令。“小河代表数字1,妈妈对小河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代表数字0,发挥不了作用了,如果把妈妈从小河的世界里减去,1-0还是等于1,所以小河不用因为妈妈而生气,没有妈妈,小河也活得很好。”在场的成年人都因为这段话愣在了原地,逻辑和伦理情感上对于正常人来说都很怪异,甚至有些冷血,但小河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她重新看向地上的画,将“小女孩”的笑脸涂深了一点。“小河,一个人,小河。”她重复,“小河活得很好。”但方知锐否定了她:“不,小河的1不是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无限的意思,外面的世界是无限的,小河的能力也是无限的,只是现在被藏起来了,需要自己慢慢找到。等完全找到的那天,小河就再也不需要妈妈了。”作者有话说:图图是一只傲娇的小狗,会一边对哥哥摇尾巴,一边汪汪叫示威,如果哥哥装作不理他的样子,会呈流泪狗狗头状扭回去求抱求摸我已经不是你哥了方知锐的助理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些稀奇的玩具,除了一个毛茸的玩偶熊和好几盒蜡笔,其他几乎都是益智类的游戏。林西图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小河看,小河都兴致缺缺,低头摆弄自己的蜡笔。直到箱底的最后一件礼物被拿出来,鲜艳的颜色吸引了小河。那是一本极厚的儿童绘本,每页上的文字却是大人才能读懂的晦涩诗集。林西图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误触了里面的声控按钮,书页里竟然传出八音盒般的轻柔音乐。音乐安抚了小河的情绪,她抱起书,一页页地翻看起来,林西图也松了一口气。刚刚方知锐提及的话题那么直白又敏感,他差点以为小河情绪要失控了。忍不住往方知锐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对方正在低头擦拭手指上的蜡笔印。好像跟以前比起来,手指更长了,林西图闷闷地想,是不是因为一直在国外弹钢琴的原因呢?那双手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指腹上全是被琴键摩擦出来的薄茧。林西图曾经许多次将这双手握在自己手里,明明自己的手都还没对方的手掌大,却还要紧紧地抓着,直到粘腻的手汗模糊了两层皮肤下的体温。如果没有优渥的家世,当初的方知锐会不会也被送来这样的学校,成为这些孩子中的一员?林西图光想想就感觉快炸了。“小林,这位方先生以后就是小河的个人资助者,到大学毕业为止的所有衣食住行的开销都会由方先生承担。”“方先生还给小河找了一个心理辅导的老师,以后每周你陪着去一次,来回的车费学校会给你报销。”校长说。
林西图闻言有些震惊地看向方知锐,小河现在才9岁,她的特殊性代表着学习普通的小学教材都有些困难,要扶持她到大学毕业,绝对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而且那么多自闭症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小河?“你放心好了,学校已经和方先生协议好了,绝对不会对外公开小河的个人资料和肖像,小河的人身安全会被保护得很好。”校长笑着拍了拍林西图的肩旁,转而对方知锐堆出一个恭敬的表情来。“小林陪着小河快一年了,比较关心孩子,之前还一直担心小河在学校里过得不好,现在总算能放下心了。”方知锐盯着校长搭在林西图身上的手,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林西图,跟我出来。”他道。校长脸上的笑尴尬了那么一瞬,对林西图使了个眼色。方知锐说完这句话就往门口走了,没有犹豫的机会,林西图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到了门口才发现助理竟然没有跟上来。阅览室外是一条安静幽长的走廊,这个时间段只有阅览室开放,其他的房间大门紧闭。方知锐大步走在前面,皮鞋跟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回荡在整条沿廊里。林西图一边追一边偷偷打量方知锐的背影,每当看到对方宽阔的肩背时他才能有两人已经分别了六年的真实感。都不是小孩子了,也就失去了再次亲近的理由,林西图闷闷不乐,而且现在的方知锐看起来比以前更难靠近了。一直快要走到走廊的尽头男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哥……”林西图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忍不住叫道,“哥!”“方知锐!”他下意识地拉住方知锐的手,那只手宽大却冰冷,林西图如想象中的那般在指腹摸到了一层薄茧。方知锐小时候身性体寒,到了冬天手脚常年都是冰冷的,只有林西图被他抱着睡时才能通过弟弟传递的体温变得暖和一点儿,到了现在还是这样吗?被那股体温烫得手指蜷缩了一下,方知锐抽开身,反手把林西图拉到墙壁前。“你在这里做义工?”林西图壮着胆子,直勾勾地盯着方知锐:“你愿意和我讲话了?”方知锐漫不经心地:“我什么时候不愿意和你讲话?”说起这个,林西图别过头,心底那汪水池又咕噜噜地往上冒酸胀的泡儿,过了几秒又不甘示弱似的转回来狠狠瞪着方知锐,鼻尖又红了一层。“那天在剧院的卫生间你叫我让开……而且根本不理我,你不能不理我,我等了你很久,六年前你就那么消失了,连我妈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中考的时候你明明说过的,等我考完以后……”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方知锐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么斯文又得体,反观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哑着声音控诉,狼狈得像电视剧里被小三踢下原配位置的女主角,太可笑了。他差点忘了和阅览室里的孩子们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