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师傅愣了下,见李小芸目光坚定,叹了口气,道:“好吧。”
李小芸愣了会神,她本是想去衙门,却想起县令可不是金大人么?她想的清楚,李桓煜如今莫名其妙同金家孩子打起来,闹到最后肯定会被人污蔑她和李桓煜有什么收尾。
关于这一点,若是他爹娘站在金家那一头,那么他们着实说不清楚的。
所以,她必须为李桓煜寻个动手的理由。事到如今,她什么下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桓煜必须没事儿,否则就是死,她都不会甘心。
李桓煜是要走科举之路的人,她不能因为自个误了终身。
没一会,马车就来到了郡守府邸门口处。李小芸撩起裙子,下了马车。她冲车夫说:“为了不给易姐姐添麻烦,您先回吧。”
车位愣了下,说:“可是姑娘你……”
“我没事儿。”李小芸笑了笑,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眯着的眼睛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目光,倒是让车夫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
李小芸劝走了她,走了两步来到东宁郡郡守府邸大门口处的台阶下面,跪了下来。她这些年读了许多书,心里晓得此事儿无解。金家就算有强取豪夺的意思,那也是她爹点了头的。所以,她告不了金家,至于爹娘,提起来更是让人心伤。
大黎重孝,从未听说女子可以违逆爹娘的。《大黎·名例》1规定,子女不孝罪有:“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供养有缺;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
大白话便是,检举告发祖父母、父母犯罪行为的;骂祖父母、父母的;背地里诅骂祖父母、父母的;祖父母、父母生存期间自己另立户口、私攒钱财的;对祖父母、父母不尽最大能力奉养,使其得不到生活满足的;父母丧事期间自己娶妻或出嫁的,父母丧事期间听音乐、看戏的;父母丧事期间脱掉丧服穿红挂绿的;隐匿祖父母、父母死亡消息,不发讣告、不举办丧事的;祖父母父母未死谎报死亡的,这十种情况,都属于不孝的犯罪行为,都应受到严厉的惩罚。
子女在家从夫,父亲打死儿子都不能算作犯法,更何况是她这种情况。
道德家们颂扬女子无才便是德,李小芸有时候回想往事,感慨万千。这话说的没错,书读的少,或许心底的世界便是巴掌大的天空,最终,她便是会嫁了吧,然后守着孩子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世上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便是如此,如果她没有遇到小不点,没有和李先生识字,又或是不曾同师傅李兰练习刺绣,如今的她还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自卑,害怕,唯唯诺诺……
现在,她扬起下巴,即便是跪着背脊也挺的笔直,她所做过的事情都对得起良心,所以宁可死也不想苟活。她有些理解李小花了,因为心底想要看到更多美好的景色,才必须飞的更高。
但是她和李小花不同之处在于,她不会踩着别人往上爬,她的未来,不需要牺牲任何人。
她的身边有一个包裹,她掏出一张白色的绣布扑在身前,犹豫的看了一眼笔,闭住眼睛。右手咬破食指,开始在绣布上写字。这是一张罪己书……她把一切责任拦在自个身上,将李桓煜描述成想要为长姐出头的幼弟。她没有指责爹娘,更没有指责金家,她心知,唯有如此,郡守大人才会受理这门官司。爹娘和金家才可以找到台阶下来,放过讨伐李桓煜。
这世道,子女是没资格告爹娘,这话拿到京城皇帝那也是如此。
她只能问罪自己,不该任性出走,酿成大祸。
李小芸一边写,一边哭,生活有太多不得已,她却依然想好好的活下去。她希望李桓煜能够渐渐长大,知道何为可以为,何为不可以为,莫在冲动行事。
郡守大人门口的门卫见到此景前来轰她,打她,李小芸都不曾移动身子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