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那芳菲冢(4)4这一年花林的早春与往年并无不同。河面上的冰三三两两地裂开,路边的细柳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芽,零星几只不怎么畏寒的鸟儿随意地飞来飞去,间或叫上两声表明一下它们的存在。顾挽情一手抱着拂名,一手扶正悬挂在腰间的流光剑,正准备带着她新鲜出炉的面容年轻的外祖父,走过年代久远、还刻着“芳菲冢”三个字却却越来越模糊不清的石碑,走进花林地界,却突然被顾鸿叫住了。“挽情,”顾鸿说道,“这里,有过结界的痕迹。”“结界?”顾挽情疑惑,“很正常啊,花林的结界可多了——要不然,那么多姑娘的骨灰们往哪里放?”“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鸿说,“如果我所料不错,在几十年前,整个花林都是一个结界。只有一直生活在花林的人才能自由出入,或者邀请他人进入。”“那那些来祭拜的人怎么办?”顾挽情奇道。顾鸿沉吟:“我对花林了解甚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带走你母亲的国师会选择把她安顿在这里。不过,据我推测,墓群应该是一个入口。”“墓群吗?”顾挽情道,“那还真有可能,墓群的外乡人最多了。我娘应该也葬在墓群,她曾经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带着他的两个孩子在那里埋葬了他的妻子。她对那个人和那幅场景的印象尤其深刻,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去世了,也要被葬在那里,最好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旁边。她说,她觉得那一刻美极了。”“所以,你娘就葬在这里,没错吧?”顾鸿声音颤抖着道。“我记得,我是在埋葬了她之后才跟父亲回的无极阁的。”顾挽情一边回忆,一边向墓群走去,“就葬在我娘说的那个墓碑旁边,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墓主人的名字可奇怪了,好像叫云潸——”“云潸?”顾挽情明显地感到怀中的拂名不安分地动了起来,疑惑地望向顾鸿,只听他继续说,“你确定是云潸?”“确定呀。”顾挽情说,“当时我还问过我娘,那个字怎么念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顾影的墓碑,眼圈微红,“娘,女儿来——”后半句“看您了”被她生生咽回肚子里。顾鸿垂袖抬首,只见顾挽情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年他亲手刻下的“云潸之墓”墓碑旁,而本该紧邻着它的顾影之墓,却毫无踪影。只有一块与那“云潸之墓”风格相似的、刻有“狸奴之墓”字样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云潸之墓”的另一侧。“你……是不是记错了?”顾鸿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挽情,不要着急,你好好地想一想,你娘确实是被你葬在这里的吗?”“没错啊……”顾挽情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绝对没有记错!我确实是在这‘云潸之墓’旁埋葬的我娘,当时这‘狸奴之墓’也在旁边——然后我才跟父亲离开的……”“先不要想了吧。”顾鸿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本来想给她一个拥抱却又怕吓着她,双臂伸出去又僵硬地收回,“我们先去你和你母亲生长的地方看看,好不好?还有你们当年的邻居,说不定还在呢。”“嗯……”顾挽情骤然遭此大变,不由有些六神无主,只能顾鸿说什么就做什么。拂名似乎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主动跳下来在草地上走着,忠实地守护着她。等顾挽情带着顾鸿和拂名来到她幼时居住的房子时,不由再一次惊讶地睁大了双目。本该坐落着一处幽静小院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可以想象,这里经历过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一场足以烧毁一切的大火。那些她少时的回忆,纯真的梦想,母女间的欢颜笑语,以及一切能够证明她童年的事物都被付之一炬,让她分不清这些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