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白锦欢语气俏皮活泼,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对这个世界有最原始最纯真的好奇。墨璟忽然舒了口气,他意识到他什么都不必说,白锦欢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是他这个人,哪怕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他心底的河流,还是会一言不发地流向他。
他像是放下了心里所有的惶恐,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不确定,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彻彻底底地交给了白锦欢。墨璟唇边含笑,眼眸漾着点点璀璨星光,像是仲夏夜里的漫天繁星,无限光芒只照耀在一人身上。
白锦欢牵着他的手在前头走,墨璟看向他们相牵的手,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他们走过青丘地宫所有弯弯绕绕的折角拐弯,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朝他们请安示意的小狐妖。白锦欢心情愉悦,也多了几分耐心,对着所有请安一一应答。
虽然地宫里服侍的小妖们个个都调教得当,不会随意多嘴多言,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可看着这一路上不断请安的小妖,墨璟心里还是不免感到有些害羞。他到底还是没有修炼出白锦欢那般的厚脸皮,只得微微垂下了头,看着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每一块砖。
青玄正在道路的另一头,手上抱着一堆高度足以将他埋没的古籍卷宗,打算送往藏经阁的阁老那里。他视线受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垒得犹如两人高的书籍摇摇欲坠,好似手中是一栋豆腐渣工程的违章建筑。
眼瞧着违章建筑岌岌可危,青玄更是焦头烂额,只觉得有一脑门官司。他烦躁地掀起眼皮,竟在下一个转角视线余光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心心念念的公子牵着墨公子在地宫长廊上旁若无人地奔走,那不管不顾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找七公子白澈告言私奔。青玄瞪大了眼睛,震惊到自己下巴快要掉到脚背上。他看得分明,向来清冷自持,犹如一尊玉人般的墨公子,此时耳尖却红得仿佛要滴血。
青玄沉吟片刻,觉得公子这般大张旗鼓的举动,定然不出片刻便能传到七公子耳朵里。他掂了掂手上堆得有如山高的古籍,一边重新迈步朝藏经阁走,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向狐族列祖列宗祈求,保佑着白锦欢不要又惹白澈生气。
青玄越想越觉得自家公子真是不着调,事事都得他来操办,顿时发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他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两个身影,忽然脸上漾起了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来。
白锦欢带着墨璟,用白澈给的立牌出了青丘,一路向南走。墨璟第一次见青丘以外的妖族地界,看哪儿都是好奇。白锦欢见他那处处新奇的姿态,不由得觉得好笑,闷声轻笑着,带他来到了一栋造型新奇的建筑面前。
狐狐带墨璟见长辈
面前这造型奇特的建筑像是一个千年树屋,树根粗壮,树枝茂密,树叶犹如亭盖,遮天蔽日。数以万计的枝条争先恐后地向外生长,如同一条条往外攀伸的手臂,希望和同根相比,能夺得更多一点的阳光和养分。
墨璟看着面前犹如巨物般的参天大树,一时只觉得心神震荡,笨嘴拙舌地说不出任何一点心理感受。来到妖界后,他太多太多的想法被彻底颠覆重塑,就算已经慢慢接受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却仍旧会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妖界风水,当真非同凡响。”墨璟怔愣地仰头望着仿佛庇佑一方天地的树冠,痴痴地表达着内心感受,“我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繁盛的大树,好像岁月变迁,它不仅仅只是一棵普通的树,反倒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慢慢有了生命。”
听着墨璟诉说着自己心底的感受,白锦欢“噗嗤”笑了一下,骤然出了声:“这倒是不错。”
他猝不及防的话倒让墨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感慨之语,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真相。他眼神虔诚地看着面前参天大树,只觉得它这般郁郁苍苍,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当真像是拥有无限生命力的地仙。
白锦欢牵起墨璟的手,带他缓缓步入树冠下的阴影。方才还晴朗一片的天空顿时被这葱茏的树叶遮蔽,几乎透不进半点亮光,像是一瞬就从明亮白日迈入了漆黑傍晚。走着走着,墨璟忽然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树冠下的温度都比外面低了几分。
感受到墨璟方才的冷颤,白锦欢眼神一瞥,忽而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手中暗施妖法,淡紫色的妖力从他的手心施放,从他们相牵的掌心钻入墨璟的身体里。那紫色荧光顺着墨璟的体内经脉流经四肢百骸,慢慢温暖着他的身子。
这点温度犹如春日细雨,润物细无声。墨璟不知这一切都是白锦欢的手笔,只单纯地认为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荫下温度。面对未知事物,墨璟脸上的神情向往又好奇,却不敢随意说话,生怕犯了什么妖界忌讳,让白锦欢难做。
白锦欢见他浑身僵硬,整个人像是个被自己牵引着前进的棒槌,便知道墨璟心里怕是有些隐约的不安。他轻轻捏了捏墨璟的手心,示意他看向自己,同时停下脚步,伸手抚上墨璟因为不安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想要将其抚平。
白锦欢柔声宽慰墨璟,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打消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不要紧张,树精爷爷年纪大了,最是和蔼可亲。你瞧,他都同意我在他的树枝上建屋子了呢。”
这话虽然说得十分搞笑滑稽,可在这样紧张的心绪下,倒是阴差阳错地将墨璟逗笑了。墨璟没忍住笑出声来,抬头觑了一眼粗大树枝上建着的一个小木屋,又温柔地看了一眼陪在自己身边的墨璟,忍俊不禁地揶揄道:“白公子好本事,到哪儿都是让人欢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