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顿顿,若有所思地瞟去一眼:“他?你们才认识第一天——第一个小时,你就开始维护他了?”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哥哥不应该乱跑,让我担心了一整个下午。”
“你担心什么?”阿尔弗雷德冷笑,“需要担心的人好像是我。”
“哥哥,你总是在给我惹麻烦。”尤利西斯置若罔闻,隔着一张书桌与阿尔弗雷德对视。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但贺逐山感到了他的紧张。
只见尤利西斯上前几步,将手慢慢搭在阿尔弗雷德的手上,一寸一寸,把他哥哥扣着相框的手指慢慢剥开——贺逐山终于看清,那是一张兄弟俩的合照。
阿尔弗雷德的身体像琴弦一样绷紧了。
那是防备、畏惧、愤怒,和作为弱者的无可奈何。
“你太不听话了。”尤利西斯垂眼看着,不由感叹道,同时点了点相片里阿尔弗雷德的脸。他摇头:“原来这段时间的乖顺都是你的伪装,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是我大意了,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反省——”
“哥哥,我必须收回给你的奖励。”
尤利西斯淡淡道:“比如你最想要的自由。”
*
贺逐山陪着特察员第一百八十遍回看监控录像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监控当然是伪造的,没人比贺逐山更清楚这一点。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往往是,只要那些人想,他们就可以制造出一份又一份虚假的证据,把发生的所有坏事都甩到别人头上——
比如那个倒霉的军官,和比他更倒霉的下属。
“您是否遭到军官凯文和军士太和的挟持?”
“您是否在被挟持过程中遭到伤害?”
“请您再次确认罪犯五官特征。”
贺逐山在调查问卷上连续勾了几十上百个“是”,又在问询记录上签了成千上百个本人姓名。一连串确认确认确认,最终换来片刻清净。
工作人员安排他在走廊上等,这一次他要等谁,贺逐山心里已然有数。于是他乖乖地坐在那儿,直到斜阳晚照,铺盖满地的夕阳就像一条融融流动的金子河,阿尔文穿了件大衣,慢慢走到他面前。
“哟,”他说,“又见面了。”
“感觉像在警察局提小孩儿——”他点评道:“成天惹是生非屡教不改的叛逆期少年,因为打架斗殴被警察带走。警察勒令他写检讨,打电话叫家长来接人,然后我就来了——但其实您才应该是做家长的那个啊,只是您总长不大。您说对吧,老师——”
说着戳了戳贺逐山脸上的创可贴,被贺逐山“啪”地打开。
“走吧,”阿尔文很有分寸,总在矜贵高傲的暹罗猫即将炸毛前一秒收回狗爪,顺手呼噜呼噜对方下巴,“我都打点好了。您不会再被讯问,也不会受到任何监视。”
“阿尔弗雷德呢?”
“阿尔弗雷德是谁?”
“少来这套。”
“噢,他啊,”阿尔文说,“尤利西斯带他回去了。他们是亲兄弟,他不会有事——放心好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应该只有尤利西斯。”
“……”贺逐山深吸一口气:“但我认为他已经给阿尔弗雷德造成了伤害。”
“比如呢?”
贺逐山想起那间暗室,和枕头上飘落的银发,张嘴想说什么,又讷讷地咽回去。
“您才和他认识第一天啊,”阿尔文感慨道,“您就开始替他说话了。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待遇?”
他和尤利西斯说了一样的话——贺逐山微微一顿,终于意识到尤利西斯身上令人疑惑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有某种和阿尔文一模一样的东西。某种……走火入魔般的疯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逐山没兴趣和他打太极,不耐烦道,“你又救了我?”
“算是吧,我可欠了尤利西斯好大一个人情。”
“艾维斯呢?”
“那又是谁?”
“那个军官——少校。”
“少校?噢,我想起来了。不用在意,您就当他根本没见过您。”
“怎么可能?他对联盟忠心耿耿,不会被轻易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