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恩劝厉戎抓住这机会,尽快说服那女子带李庆出面作证,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味纵容那女子胡闹,以免误大事。
也是在派人调查这些旧事的过程中,李熙本该按约定写给裴怀恩的信,第一次断了。
书信中断,代表李熙遇险了,裴怀恩根本等不及,当即便与玄鹄商议,以自己要闭门养病做借口,快马加鞭南下。
而那女子则在厉戎的劝说下,渐渐相信只要她愿意作证,李熙便不会再为难李庆,也被人护送着一路南下,只是难免要比裴怀恩走得慢些,暂时还没走到。
但这件事现在说起来太麻烦,裴怀恩这些天来辛苦奔波,其中到底受了多少罪,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李熙,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开不提。裴怀恩如今见着李熙,连自己在路上是如何的担惊受怕都来不及说,只管对李熙长话短说地解释道:
“好阿熙,你知道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俗话说冤家宜结不宜解,光杀一个李恕没用。你能在路上做记号,我就也能做,等天亮后我们的人就来了,到时我们兵分两路,调虎离山,把李恕引出来抓你,再让那女子直接带李庆溜进去见淮王,同他仔细说明当年的前因后果。”
顿了顿,又再斟酌着低声道:
“等到了那时,若淮王信了我们,愿意和我们一块对付李恕,那便是皆大欢喜,但若他不信,李庆和那女子的命,也可成为我们的一招后手,庇护我们回长澹。”
蛮夷
左右都没办法了,李熙当机立断,挑了兵器,立刻就跟裴怀恩走。
此刻离天亮还早,林中环境又恶劣,四处躲藏的时候,李熙身上的蛊毒又发作过几回,但因为有裴怀恩在,皆被裴怀恩以内劲暂时压制住,方才保持清醒。
有帮手总比独自逃命容易多了,由于裴怀恩的刻意引导,李恕起初没想到李熙身边还有人,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就快找着李熙了,结果却都无功而返。
眼看着跟在身边儿的兵越来越少,路却越走越远,在被裴怀恩带着李熙接连戏耍过几回后,李恕踌躇不前,眼睁睁瞧着东边已经翻鱼肚白,本能不敢再往林子深处去。
不对劲儿,按理说,李熙现在合该一步也走不动了才是,怎么还能这么不快不慢地吊着他,让他错觉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追得上?
李恕的功夫不高,他能走到今日,靠的是头脑,因此身边总有几个能打的护着他。
可找李熙这事不一样,李恕先前因为对阿兰种在李熙身上的蛊太自信,从没想过李熙能逃,为了找乐子,李恕每回都是只带几个机灵的出来,猫抓耗子似的慢慢玩儿——谁知今晚却找不着了。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恕思来想去,觉着李熙这是在算计他,是想把他引到林子深处去,然后一举杀掉,所以再不敢往前走,气的一直在跺脚骂阿兰,责怪阿兰把那蛊说得太邪乎,害他现在对李熙一点防备都没有,白白让人跑了。
……所以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李恕和李熙是对亲兄弟,俩人缺德都缺一块儿去了。毫不客气地说,李恕现在害怕的,也恰好正是李熙打算去做的。
实际上,兄弟两个相处这么些天,李熙此刻可比裴怀恩更了解李恕,也知道李恕难对付。考虑到裴怀恩的大半内劲都用来给他压蛊毒了,恐怕不能正面打过跟在李恕身边的阿兰,李熙再三斟酌,觉得还是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淮王没有被说服,反而还彻底控制住了裴怀恩带来的人。
是以李熙才教裴怀恩一步步地钓着李恕,想趁李恕气急败坏,把身边所有人都支出去找他的时候,干脆找机会要了李恕的命。
李熙原本是想着,只要李恕死了,后续就算淮王还是不肯放过他,他身上没了牵制,也能跑的更快点。
可谁能想到李恕的戒备心也这么重,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走进裴怀恩为他设好的圈套了,李恕却不再往前走了。
不仅不再往前走,李恕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有山洞,像是一条绝路。
在确定李熙就藏在这山洞里后,李恕来回踱步,最终强忍着没去咬这个饵,反而命人在洞口点火,打算用烟慢悠悠地往山洞里熏,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跑进去炫耀自己的胜利。
但是这可就苦了藏在山洞里的裴怀恩和李熙。眼看着浓烟一股股地往里钻,两个人面面相窥地掩住口鼻,心里都在骂娘。
陷阱……白做了,明明就只差一点儿。李恕这人也真是的,怎么夜里莽了一路,身边儿跟着的兵也死了好几个,非得在临门一脚又警惕起来,真是白瞎他俩费心拱了一夜的火,若换成旁人,这会恐怕早气的往里冲了。
但是说再多也没用,随着山洞里的烟越来越多,裴怀恩被呛的直咳嗽,已经有点藏不住了。
“……咳,咳咳,阿熙,我看你压根就不是什么长澹祸星,而是我的祸星。”没过一会,裴怀恩眼眶就被呛红了,他转头哭笑不得地打趣李熙,小声说,“想我从前是多么风光,自从跟了你,这日子真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如今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往我头上踩,把我往绝路上逼。”
李熙比裴怀恩咳嗦的还厉害,闻言只虚弱道:“我适才见李恕追我们,咳咳,一路也、也没忘给淮王报信,但这都什么时辰了,淮王怎么还不来,你那人马究竟、究竟走到哪去了。”
裴怀恩被问得哑巴了一下,正要再分辨,但守在洞口的李恕似是听见了他二人的咳嗽声,当即狐疑地皱眉,举火把探头往里看,脚下却依然坚持着不愿再往前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