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到如今,从前种种皆不重要,裴怀恩只要一想到宁贵妃过会看见李熙时的脸色,就已经忍不住想笑了。
福顺说得对,这李熙就是他的福星,有李熙在,不怕宁贵妃不听话。
因为在承乾帝驾崩前,只要宁贵妃妄图与他为敌,他便可用李熙做威胁,警告她小心当年的旧案,至于这驾崩后么……
届时他六部尽揽,又有戎西的兵权在手,对外还有什么可害怕。
再说李熙这个小团子本身,裴怀恩其实并没放在眼里过,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他的指引,这团子肯定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况且这团子又软又乖,说话又好听,讨人喜欢的很,太早死了岂不可惜。
另外与宁贵妃的“情意”倒在其次,经此变故,往后估计也难续上,所以当务之急是借宁贵妃牢牢拿捏住她那个好儿子,毕竟晋王倒台后,齐王便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抱着这样的心思,裴怀恩对待李熙越发和善了。
说话间已到了辰时,天色阴沉沉的,头顶枯瘦的枝杈被风吹断,李熙看着裴怀恩往前迈步,伸手搭上他的肩,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小殿下不要怕,莫怕,万事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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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的匾额已经被拆了。
日上三竿时,李长乐从轿里下来,守在晋王府门口的几个士兵见了她,匆忙向她行礼。
领头的说:“殿下恕罪,掌印今日进宫去了,我们都寻不到他。”
李长乐抬手,站在她身旁的大侍女春怜便笑吟吟上前来,从袖里摸出一包装了金豆的小布袋。
春怜把金豆儿分给看守,轿声笑道:“众位不必紧张,我家殿下是最懂规矩的,既然掌印不在,那便不见了,只是我家殿下前几日来,见里头那人的棉衣破了,便想送件新的给他穿,还望……还望你们能通融一二,替我家殿下把这衣裳送进去。”
送出去的豆儿都是纯金,一颗就有小指肚那么大,领头的拿人手短,一听只是送衣裳,也不好再拦,就点头说:“殿下客气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请殿下把衣裳放心交给我们吧。”
春怜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李长乐,见李长乐极不耐烦地再一抬手,喊人递来包裹。
棉衣易手,领头的要检查,作势就要把它抖落开,李长乐见状大怒,厉声斥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乱摸什么!休要弄坏我的金丝棉衣!”
春怜在旁紧张地捏拳,一错不错盯着那棉衣衣领,闻言也连忙劝,“是、是啊,几位大哥当心些,莫用力抖,这棉衣可是由我家殿下亲手缝制,金贵得很,一针一线都损伤不得。”
领头的对此充耳不闻,手里动作没停,到底还是当着李长乐的面,把那棉衣抻开来,使劲抖了抖,抖得衣领都有些崩线。
李长乐急了,正欲再开口斥,却见他们已就此收手,重又小心翼翼地把衣裳包起来。
“上面的旨意,凡一切进出物品都要检查,并非我们故意为难您。”
裴怀恩不能得罪,昭平公主却也不好惹。半晌,那领头的见李长乐发怒,又忙不迭跑过来安慰她,拱手赔笑说:“殿下莫怪,知道殿下挂念弟弟,这就把衣裳送进去了。”
李长乐的脸色时青时白,勉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春怜见势不好,就开口帮她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伙儿都辛苦、都辛苦了。只是有一点,我家殿下可以体谅各位的辛苦,也请各位多多体谅我家殿下的关心则乱,还有惠妃娘娘的怜子之情。说到底,咱们今天为着这点事在门前争吵不光彩,也落了皇家颜面,所以……所以还请各位多帮帮忙,别把殿下方才拦着不许检查的事说给掌印听,使掌印徒增烦恼——毕竟也没真查出什么不是?”
春怜生得俏丽,姿态又放得低,看守们被她哄得连声笑,纷纷起哄说:“这有什么!怜妹子一句话的事儿,我们都听怜妹子的!再说我们哥儿几个也认为掌印管太宽,这大冬天的,哪有连衣裳都不许送的?”
春怜以袖掩唇低低地笑,李长乐性子傲,不爱听他们在这周璇,甩了袖子愤然离开,高声喊春怜跟上,春怜便追上去,装着没听见自己身后那两声哨。
软轿很快被抬起,春怜是近身侍女,可以同李长乐一块坐轿。
回府的路上,李长乐怒气未平,皱眉喊春怜把暖手的铜炉拿给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不男不女,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怎么看得这样严。”
春怜就低眉顺眼地安慰她,说:“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消息能进去便好。再说眼下局势瞬息万变,咱就还是听娘娘的,凡事小心应对,别再跟他们硬碰硬。”
李长乐不服,杀气腾腾地半眯起眼,说:“对,你说得对,消息能送进去便好,就算被圈禁,也不好真放阿蛮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毫无准备……啧,待有朝一日,我定要将那不知好歹的狗奴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顿了顿,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转头问春怜,“对了,听闻李霁最近又从父皇那儿领了不少新差事,是也不是?”
春怜就点头。
“确有其事。”春怜说:“但殿下也不必对此太担忧,听闻皇上的身子,似乎一日比一日好了。”
李长乐冷哼一声,拢指抓紧怀里雕了仙鹤的小铜炉。
“你懂什么,如果真让李霁按部就班地把这些差都办完,到时就晚了!再说放眼整个宫城,就属那李霁与阿蛮积怨最深,旁人若得势,阿蛮尚且还有机会翻盘,可若让那李霁得了势,阿蛮不仅毫无机会,恐怕就连生路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