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李熙又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倏地眼里一亮。
要么说今天运气好,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呢。李熙暗暗地想:现如今,既然裴怀恩要利用他撬开黄小嘉的嘴,他又为何不能提醒裴怀恩……为老二铺条真正的死路。
顺便把神武营的月钱结了,板上钉钉地结了,别再有变数!
想到了这,李熙抬眼说:“还是厂公考虑得周到,只是……”
裴怀恩隐有所感,出言打断了李熙,敛笑问:“只是什么?”
李熙左右簪不好发,索性便放下了手,任乱蓬蓬的头发落下来,迟疑着说:“只是听厂公方才说,老二必须要……”
“死”这个字没真说出口,李熙眼珠稍错,谨慎地换了个措辞,小声说:“老二从前是犯过错,可惜没人知道,加之他现在又真的打胜了大沧,也算将功补过。所以……单凭几个陈年证人,至多再加上一块可能是被他们盗走,也可能只是因我自己不小心、遗落在战场上的小牌,就一定能判老二的罪么?”
裴怀恩略微抿唇。
一时寂静。
李熙把话说得很委婉,裴怀恩听见后,没忍住语气古怪地问:“你怕圣上有心护着晋王,弃车保帅,让此事不了了之?”
李熙重重点一下头。
“人死不能复生,儿子还是自家的好,说到底,邵家军的旗子上印的是长澹,是邵,却不是李,邵晏宁哪会有李征忠心。”李熙叹息着说:“再者老二手握兵部和神机营,而我却只是个出身不吉的祸星……两相比较之下,我实在很怕父皇舍弃我,只怪我是胡说八道,草草判了黄小嘉了事。”
这些分析都对,而且也很有可能真的发生,裴怀恩闻言沉默下来,不情愿地站直了一些,隔着一张小小的木桌,居高临下看着李熙。
裴怀恩说:“六殿下想要什么,直言便是。”
李熙没吭声,转头望了眼窗子外面。
玄鹄与万安平这会还没回来,李熙沉吟少顷,伸手沾了些茶水,缓落桌上。
下一刻,李熙点点桌面上的字,再并指把它抹了,试探着说:“厂公,我想要这个,您会帮我的吧。”
字写得很小,裴怀恩却看清楚了。
那是个极板正的“反”字。
有一说一,就因为这个字,认识李熙这么久,裴怀恩还是头次对他另眼看待。
裴怀恩说:“就这么恨你二哥,恨得连胆子也变大了。”
李熙再点头。
李熙哀伤叹道:“我有好些兄弟,却只有邵毅轩那么一位舅舅。”
“追根究底,那只是桩能功过相抵的旧案,万一赶上父皇高兴了,只将老二降职禁闭,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厂公,皇权之下,还有什么罪能比得过这个,这才是真正不可赦免的。”李熙抬手抹眼泪,忽然几步绕过小桌,对着裴怀恩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