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等裴怀恩终于换好了衣裳,身旁的福顺没得允许,并不敢起身。
左知秋,左知秋。
左知秋说他们裴家是咎由自取,骂他是奸邪,却决口不提当年血案之蹊跷。
经福顺这么一问,裴怀恩心念微动,想起左知秋方才骂他父亲那些话,便厌烦地说:“还是按老规矩,喂给团团。”
团团是裴怀恩在私底下圈养的一只白老虎,最近似是生了病,有些食欲不振,填个刚死不久的人给它打牙祭,倒是正好。
横竖做奸邪么,有什么的。
正说着,忽有一高瘦影子进得门来,面朝裴怀恩拜道:“督主,事情办妥了,六殿下已经看出了刺客领子里面的草木纹。”
闻言,裴怀恩略显诧异地挑眉。
“眼睛这么尖,亏我还怕只改领子太隐晦。”裴怀恩若有所思地笑道:“看不出来,这个命硬的小天狼星,反应还挺快的,有邵家的人护着,他过两天就该进京了吧?”
影子忙将头垂得更低,对地上血迹视而不见,只说:“督主,小的不明白。”
此时天边已泛起些鱼肚白,闹了一宿,裴怀恩有些乏了,不想再听这道风尘仆仆的影子说话,便摇头道:“不明白就不要问了,你只须知道,这个小天狼星可是本督的福星,日后能帮本督成很多事。”
“可是督主,悄悄改个领子而已,怎就要用那样名贵的布料,那可是库里存着的贡品,每匹支出都要记录在册,您这样做,岂非引火烧——”
“好了,十七,本督今夜心情很不好,难道你想被本督割了舌头吗?”裴怀恩笑吟吟地出言打断他,语气随意地说:“你这次做得很好,下去领赏,不许再对本督多说一个字。”
话里已带威胁。
裴怀恩是个极乖张的性子,高兴了将人捧上天,不高兴就把人丢进笼子里喂老虎,十七深知他的脾气,也知道当今皇上喜欢他,只要他不提当年旧案,圣上便会一直宽纵着他。
身旁的福顺还在悄悄往这边使眼色,十七心下了然,因为不想真被割了舌头,便顺势道:“多谢督主赏赐。”
话毕,冷着面抬眼。
清晨第一缕阳光恰在此时穿过云层,洒在十七的脸上,将他这张棱角分明的瘦脸照得清清楚楚,赫然正是李熙半路碰见那个行商的脸。
交锋
裴怀恩所料不错,五日后,李熙果然平平安安地入了京。
时逢中秋佳节,宫内设宴,四位已在外面分府封王的皇子也被召回,连带着因为年纪不够,尚且还被养在宫里的五皇子一起,聚坐陪承乾帝说话。
中秋宴是家宴,在座皆是李氏子弟,就连早已出嫁多年的昭平公主李长乐,也是孤身入宫,没有带驸马。
承乾帝年逾花甲,近来又生病,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裴怀恩扶着他从台阶上下来,给他添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