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她在宫中本就如履薄冰,可没哪一刻,像这般无望,甚至是疲惫。
李桃之眼中的绝望,有一瞬间刺痛了宋沅庭,他的心,瞬间如刀割,疼痛急来,宋沅庭重重握拳。
良久,他寻回理智,“君子胸怀天下,其他,皆可化小。”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深如海的眼眸,不染尘埃,清醒又自持,似乎这世间,再无其他能左右他的心。
李桃之从前便知晓,陛下勤政为民,心怀天下。
他多年前登基,平内患,灭外邦,扫除奸臣,还天下太平,可近年南尧国新帝上任,野心勃勃,不肯归附北夏,大有与北夏一决高下之心。
周边小国皆被宋沅庭收复,目前只剩南尧,元国从前与南尧交好,此次南尧更是想借着元国,与北夏决一死战。
前些日子,陛下南下亲理贪污案,太后设宴款待元国太子拓跋元川,并当着众多外邦使臣的面,让李桃之舞一曲。
便是那一舞,让拓跋元川看上了李桃之,太后以此为契机,提出将李桃之送往元国和亲。
这般一想,一切从太后让她习舞,便有迹可循。
她从来不过只是太后帮助陛下,巩固天下的棋子。
眼泪一滴滴落下,美人本就娇柔,此刻更显柔弱,身子骨纤细,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
宋沅庭嘴上说着不管,可他还是接过侯公公手中的伞,撑在李桃之上方,为她遮去簌簌白雪。
“桃之,起身,朕最讨厌动不动下跪之人,你只是朕的子民,并不需下跪于朕。”
在这个人权淡薄的世道,宋沅庭读圣贤书,精通仁义,他并不会用权力捆绑人,亦会给人尊严,是历代以来,最为贤明的帝王。
故而,在李桃之面对和亲一事,她和阿茶,能想到的便是寻求陛下的庇护。
可眼下
李桃之看向宋沅庭那张脸,眼睫轻眨,她绝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两行清泪落下。
良久,她张唇,声音颤抖,“望陛下怜悯。”
眼眶酸酸的,周身冰凉。
直到一双手扶着她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李桃之抬眸,是本该去领罚的荔香。
荔香看向她,摇摇头,眼里有怜悯,有劝诫,随后她俯身,低头走至一旁。
李桃之知晓荔香是何意,无非就是适可而止,免得陛下发怒。
微风大雪中,李桃之望着荔香,心中一暖。
“皇妹。”
宋沅庭身姿高挺,即使她起身,立在他面前,仍旧需要仰望他。
望着眼前容颜清丽,身姿娇小的姑娘,宋沅庭目光渐沉,“朕心系天下,桃之凭什么觉得朕会舍天下,而救你。”
李桃之眸子再次黯淡,她在心中暗暗揣测这话,其实这话无非就是,和亲于我北夏之利,岂是你一个养女比得上的?
“朕年少即位,于今六年矣,六年间,若每有求朕者,朕皆助之,这江山社稷,恐早就坍塌,做大事者,切不可有匹夫之心。”
他居高临下俯瞰她,声线淡漠,他高高在上,她低入尘埃,她无话可辩驳。
他心中有江山,无她,即使她说破唇舌,他依旧为了他的江山,冷眼看着她跳入火坑。
一袭雪白狐裘,也遮不住他浑身散发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