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渐熄,此刻的雾昔宫一片寒彻。
李桃之走上前,恢复冷静,微微福身,“皇兄。”
方才沐浴完,身子极为疲倦,这一声皇兄,可谓是气若游丝,分外招人怜爱。
但这里,并不包括宋沅庭。
和李桃之的羞辱不同,宋沅庭面对这残损的陋室,只是蹙了下眉,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看了李桃之一眼,沉声道,“免礼。”
片刻前,他恍恍惚惚行至雾昔宫,然而来到此处,宋沅庭又重归理智,方才幻象里的少女,渐渐消失,他欲抓却抓不住,欲摸却摸不着。
但望着眼前的李桃之,他想,那少女,定然不是她。
那女子生性烂漫,会揽着他的脖颈唤他“玄知”,而不是李桃之此般唯唯诺诺,眼睛都不敢看向他。
他松了口气,想来,是他多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遂唤来身后的太医,“给公主把脉。”
话落,他欲行至门外,避开。
“皇兄”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喊住他。
自小在江南长大,李桃之的声线自带吴侬软语之韵,分外清甜悦耳。
宋沅庭停住脚步,看向她,目光淡漠,一如从前。
在此之前,李桃之与宋沅庭往来并不密切,也仅是在宫宴相遇之时,她行个礼,他颔个首,仅此而已。
但今日,不知吹来了什么风,竟让一向尊贵的帝王,亲临她这陋室。
李桃之细白的长指揪紧衣袖,满心困惑,颤声问,“皇兄不是说不存存匹夫之心吗?”
眼下来看她,又当作何解?
难道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后面的话,李桃之未敢道出,她赶忙噤声,轻咬唇瓣。
她在说些什么?
真是越了界,他是陛下,她竟想着如此质问他
一旁的阿茶亦是吓得不轻。
拉着李桃之的手也微微用力。
那可是陛下。
是一言九鼎,从不食言,贵为九五之尊的宋沅庭。
皇帝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此乃大不敬,是越界之举。
更何况,李桃之还是北夏不受宠,被太后舍弃的棋子。
她抬头,偷瞄了一眼陛下的尊容,威严凛然,令人心生惧意。
李桃之亦然,她咬唇,拽着袖子的力道,不禁又大了几分。
那双秋水般的眼眸,盈满泪水,雾蒙蒙的,透着无尽的哀愁与幽怨。
她本就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这一垂泪,更是柔和且妩媚。
宋沅庭有一瞬间的愕然,但眨眼,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