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为这一天在心中演习了许多遍,好像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纪念日似的。他很亢奋:“我运气真的很好……我以为我留下了很多破绽,谁知道赵平原帮了我;我从天台逃跑,张婆看到我了,我又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她精神有问题,如果不是江风夷,我可能会不会杀她……你们不觉得冥冥之中是宇宙不让我立即死掉吗?”
他娓娓道来,有时会倒回去说细节,说江望第是如何威胁他的,他又是怎么迫不得已杀掉许予华和张阿婆的。
孙见智脸上没表情,像个倾听者:“你是怎么知道注射空气可以杀人的?”
陆平说:“我从小就知道。”
她用温和的目光盯着陆平看:“是你爸爸教的吗?”
陆平说:“孙警官,你知道吗?我虽然杀人,但都是逼不得已的,我没有杀人的癖好,许予华和老太婆威胁我我才会奋不顾身地反抗。”
孙见智略带赞许地点头表示附和。“我知道你做这些事都有你必须的理由。”她轻轻地叹息,“可惜你爸爸不理解你。”这一段往下孙见智的很多反应都是审讯技巧,并不是真的赞同凶手。
陆平咬住上唇,转过眼珠去打量审讯室。
孙见智问:“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公文包藏在丁闻易家?”
陆平直勾勾望着孙见智,神情严肃,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好像在玩恶作剧。他说:“我不是什么高智商罪犯。说白了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吃瘪,谁能想到你们这些草包根本查不到。”
孙见智:“我不信你不知道它是个隐患。后来为什么不把它销毁掉呢?”
陆平:“首先,我没想到案子会重新启动;其次,我也没想道他会把沙发带去新家,就算我想,也没机会处理。”
孙见智不解:“以你们的交情,你找个借口去他家不是很容易吗?”
陆平摇摇头,向她剖析动机:“你们不懂。我和他以前关系好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是邻居,后来关系变化了,我们终于平衡了,你能明白吗?我不想让他再次掌握主动权,让他觉得我很渴望跟他做朋友。”
孙见智和李禾互相看了一眼,对这个答案感到匪夷所思。
“那么江望第呢?为什么没说你后来是怎么解决她的?”
他干笑一声:“她需要我解决吗?她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
孙见智:“也就是说,你没杀江望第?”
陆平点头:“她不是失踪了吗?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禾看向孙见智,他感觉陆平没撒谎。这个结果倒有些意外。
孙见智:“那是谁告诉你她失踪了的?你爸爸?”
陆平皱了一下脸,终于忍不住说:“能别总是提我爸吗?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孙见智笑了笑:“为什么不能提?你怕我知道什么?”
他的嘴唇周围冒出了一圈青灰色的胡须,两颊凹陷,目光却很热烈:“警官,我等这一天太久了,所以你不要审问了我好吗?该怎样就怎样,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只有一句话,求你了,让我回去休息——”
孙见智注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其他凶手一样,到终点时并没有他们自己幻想的从容,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她说:“我也想休息,但是案子还是要办。所以你后来去找过江望第吗?”
“我找她干什么呢?她毁了我的一生。她就是个妓女。你知道她在会所上班吗?我甚至都不确定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他说着笑起来,“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没必要骗你。”
孙见智:“你觉得她会投靠谁?”
他说郑伯劳,嘉宝,之后说ay。能列出来的也就这三个人。周世嘉就算了吧,他是个和他一样烂的空心人。
孙见智问:“ay是谁?”
他顿了一下,眼角眉梢的表情微微变了:“端午没去投靠郑伯劳吗?”
“没有。”孙见智打量他,“那个孤独的疯子是你吧?”
陆平怔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追问道:“你确定吗?起码当时郑伯劳很喜欢她。”
孙见智看他确实不知情,说:“据我所知,她应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