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站着不敢动,直到她眨一下眼睛,他才说:“干嘛这么吓人?”
她说:“既然不在乎你爸妈的看法,我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的?”
他活动身体,借衣服按去皮肤上刚刚冒出的一身冷汗,顺手关上门。“我将来还是要进医院工作的,为你和宝宝挣钱呀。如果现在就闹得满城风雨,我还怎么找工作?”他柔声说着,把她浮肿的双腿抱起来,换他敦实地坐上沙发,再把她的腿叠上来按摩。
她坚决道:“既然怕被人家说闲话,那你可以不用再来找我啊,我自己过,你只要给我钱生孩子就好了,等我们年龄到了,就可以光明正大领证结婚。”
他顿了一下,低着头说:“那怎么行,我说好要陪在你身边的。”
江望第像患病许久突然清醒的人,才反应过来自己以前听了那么多鬼话竟然从没怀疑过。“天啊!我真傻!”她忍不住冷笑,翻着白眼朝空气嘲讽,笑得眼泪也酸溜溜刺出眼眶。
他用陌生的目光注视她,等她说下一句话。
她抽回腿坐好了,笑着看他:“你想拖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让我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么懦弱的人。”
他那对漂亮的眼睛泛起泪花,眼圈逼出一阵阵红:“你知道我爱你。”
“你闭嘴。”她气得有些缺氧,咬着牙说,“我们分手吧,我和你不一样,自由对我来说比脸面更重要。”
他问:“那孩子怎么处理?”
他竟然对“分手”两个字没有任何反驳。江望第气得尖叫:“你就在等这句话对吗?你想逃离这一切对吗?我也想逃,但他就在我的肚子里,我往哪里逃?!”
“你别乱叫!”阿鲸猛地扑上来,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拼命地捂住她的嘴。她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动不了。她仿佛回到被郑伯劳的朋友抓年猪似的那一夜,全身的血管都在燃烧,溃散成一片绿藻。电灯在眼前晃,她闭上眼,朝那团白光飘起来。
阿鲸松开了手,跪在地上仔细地打量她,看到她眨眼,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望第喘着气,想起周世嘉,感到一阵厌烦,是因为她总是喜欢这样的人,还是因为他们都一样懦弱?
“你真的爱我吗?”她小声问,“你爱过我吗?”
他送给她的那枚项链蜷缩在她深陷的锁骨里,斜斜一行文字像黯淡的梯子:dieforlove。他说:“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
她冷笑:“可以为我去死,但不可以为我放弃名和利,对吗?”
他不假思索地反驳:“难道你不爱名和利吗?你别反驳我。更何况那不是名利,是我的尊严,我不止是你的爱人,也是我爸爸的儿子,他对我有期待,我做不到让他失望。”
“那你可以一开始就让我死心……”她说着,眼泪一阵阵涌向耳朵,”为什么要骗我到现在?我现在除了生,没有任何选择了。”
他面红耳赤,跪坐在地上:“我没有骗你。”
“你就是骗我了,因为你的懦弱和恐惧。”
“我用生命发誓,一开始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真的。”他双肩发抖,嗓子里传上来一阵呕意,“……可是他终于松口答应让我出国留学移民……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原来如此。前面的理由,过去的理由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留学移民”。
“那你去死吧,现在就死。”她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
她挣扎着坐起来,对他一字一顿说:“你不是说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吗?你现在就去死,死了就不用考虑你的自尊了,两全其美。”
他的目光变得和第一次见时一样清醒冷静。他目不转睛,确定地看着她,确定他决不会殉情。
“你疯了。”他摇头,站起来远离她,“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我甚至还天真地想等我安顿下来就把你们接过去和我一起生活……你一直说你恨你爸妈,其实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一样自私,一样见钱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