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闻易说:“这是老网红店,听医院的老前辈说开了有三十年了。”
手抓饼。江风夷脑袋里某根弦弹了一下,想起江望第留言板里的“手抓饼”。
“我估计今天是吃不上了。”丁闻易仰起下巴大略看了一下前面的人数,面露失望,“下回得来早一点。”
江风夷回过神,点了点头:“丁科长,我回去了。”
“等我,一起走吧,再排下去要迟到了。”他离开队伍,“还有啊,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丁科长显得我好老。”
她微笑:“噢,那怎么称呼?”
“我朋友都叫我闻易。如果你不习惯,可以叫我……”他努力地想,“小丁?好像也很别扭……”
闻易。她在心里念了一遍,牙关紧咬,死活叫不出口。
两人并肩而行,江风夷把呼吸放得很谨慎,怕一喘气把旁人吹飞似的。她想说些什么,在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找了一会儿,想起那只猫:“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
他笑了,兴致勃勃说:“变成我的猫了。你不知道,我感觉我被诈骗了,它看起来那么乖,那么小,其实是个欺行霸市的大魔王,每天晚上都要跑酷、叫唤,趁我睡着踩我的脸,咬我的数据线,还有鞋带和电脑插头,唯一的好处是家里再也没有蟑螂了。”
“它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我一直叫它咪咪……我不擅长起名字,要不你起一个?”
“既然那么皮,不如叫孙悟空?”
丁闻易笑出了声:“真是个好名字。”
她也跟着微笑。
斑马线到了,他们和人群一起在红绿灯下等待。周遭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话,或者刷短视频,只有江风夷和丁闻易一同保持沉默,像海岛上仅有的两个人。奇妙的沉默,比千言万语更有引力。
绿灯亮了,他们夹在人流中走过去。丁闻易朝江风夷稍稍侧过脑袋:“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槐北的?马上就要中秋了,你回家吗?”
她瞥一眼他的侧脸。额角,眉骨,鼻梁,唇峰,一拓直下,标致得像王羲之的字。
“不回。”她心虚地看向别处。她没有丁闻易所指的那种家。
丁闻易说:“我们几个单身的朋友去我家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可以带你的朋友。”
单身。她一下抓住这个美丽的关键词。直到想象到满屋子的陌生人,轻飘飘的感觉转瞬即逝,她干笑一声:“不了。”
“可以看猫哦。”
“你的猫还没那么诱人,而且我不确定那天要不要上班。”
“没事,反正还有时间考虑,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玩。”
再走十几米就是医院大门。江风夷在便利店前站定:“我买点东西,你先走吧。”
“好。”丁闻易似乎察觉到她想避嫌,爽快地迈开步子向里走。
江风夷站在便利店门口,橱窗的灯还亮着,强烈的失落感如灯光淹没了她。
她享受了很多年孤独的自由,这时候却很想做个俏皮外放的人,回答他“好的,我一定来”,和他说“你的头发里夹了一朵花”,小小的脂白色的桂花,在他经过人行道时落在他的黑发间,她当时想提醒,又担心太亲昵。
路灯被关掉,便利店也融入白昼。直到丁闻易走远,江风夷才小跑进去。
中秋节三天小陶要和家人过,江风夷有了假期。农历八月十五这天早晨,江风夷坐在床上对照她的当日计划,才后知后觉许予华的亲人或许并不想在这个节日被揭开伤疤。
那今天该做些什么呢……
她把手机甩到被子里,平躺下去。
是不是就有理由去找丁闻易了呢?她为这个蹩脚的理由发笑,正好就收到丁闻易的消息。他说有几个外乡人也来,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她鼓起勇气:好,那我晚点过来。
丁闻易:你爱吃什么?我在菜市。
江风夷:都可以,我不挑食。
洗澡,穿唯一的白裙子,喷一点儿香水——她拉上家里的窗帘,打开灯,和自己玩芭比的变装游戏,最后打开口红,沿着柔软的嘴唇慢慢来回涂抹,用纸巾抿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