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像五阿哥就很乐意上当,才不管美人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可四阿哥秉性刚直,又是个至诚君子,他若是疑心自己设局陷害他,日后还能有好下场?
偏偏开弓没有回头箭,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她总不能反悔。
云莺愁得吃不下饭,连身量都清减不少,本来不怎么明显的腰身,这会子倒多了些不盈一握之态。
觉禅氏看着很满意,她当年出嫁之前也是拼命节食呢,就为了大婚当天能更苗条点儿,原以为女儿是个无法无天的,看来心中自有主意。
不过太饿狠了也不行,没力气如何圆房?觉禅氏便让厨房熬了各色汤饮,里头当然也加了不少益气补血的药材,但都是根据云莺口味调整的,量身定制。
云莺本来懒怠起身,架不住案上香气扑鼻,到底还是一骨碌钻出被窝,哼哧哼哧全饮了下去,喝完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又开始懊恼——本来四阿哥这会子说不定多嫌了她,她还把自己撑成个大肥猪大胖子,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听天由命罢。
提心吊胆,上巳节还是来了。早早就有喜娘来帮她绞脸、匀面、化妆,粉涂得格外重,两腮的胭脂也跟不要钱似的,云莺望着镜中红白交映面孔,实在很难相信那是自己的脸——可能约定俗称都该这么画,对于好看的新娘子固然是种摧残,可对不好看的新娘子也是种保护,横竖大家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也就无所谓美丑之别了。
衣裳不能穿正红,但觉禅氏也怕她驾驭不了粉红,因此特意挑了一身水红绸缎,精心剪裁,愈显出那袅袅腰肢,天鹅般修长的秀颈。
接下来就该上花轿了,自然是娘家兄弟代劳。云莺正要示意大弟弟上前,觉禅氏忽然将一块厚重的喜帕搁到她头上,说道:“等进洞房再掀,别让福气掉了。”
云莺无奈,这些规矩真是够繁琐的,幸好一辈子只此一次。
眼前已经有个半蹲着的身形,云莺乖乖趴上去,下意识摸了摸,觉得手感有些怪异,她弟弟肩膀几时这般宽了?还是男孩子发育太快的缘故?
不待她开口,那人已经起身,踏着稳稳的步子来到花轿前,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去。
隔着厚厚的头帘,云莺看不太清楚,只隐隐觉得轮廓有些像四阿哥,可四阿哥怎么会亲自来接送?不过是纳妾而已。
何况从方才就一言不发的。
新娘子这天也不适合多说话,除了照例该有的“哭嫁”,不过场面过于忙乱,就都把这茬给忘了。云莺自我开解,横竖又不是远嫁,两边都住在京里,往后还怕见不上么?
心里却在发愁,如果四阿哥当真恼了她,叫她去住冷宫也是有可能的,那就别说跟家人见面,连出门都没机会了。
花轿晃晃悠悠,一路来到四阿哥府上,先给了开路钱,便顺利地从角门抬进去。
因着是娶小星,也不用摆酒请客,云莺反倒觉得省事,她顶烦应酬客人,横竖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况且也没心思,自个儿尚且剪不断理还乱呢。
等四阿哥待会儿进门,她该对他说些什么呢?要解释吗?但到底是一面之词,四阿哥未必肯信。
再说算计他本人跟算计他兄弟有何区别?一样居心叵测。
云莺揉着衣角,整个人坐立难安,像屁股底下长针眼似的。
正烦躁时,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豁然开朗,原是四阿哥轻轻用喜秤将那块红布挑开了。
云莺瞠目结舌,他来得好快!自己都没听见脚步声。
还是说四阿哥早就在屋里候着,这一天都不用干别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