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曾经对他说过:“爸爸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当初我上学都是爸爸请好了家庭教师来教,十六岁以后我能够出去上女子学院还是妈妈在世时我求了妈妈请她去替我说情的原因,而且如果不是妈妈过世的早,爸爸几乎是不可能让我去上女子学校的。小事都这样在乎啦,更何况是下葬这种大事?!”
竹内侑希眯了眯眼睛,视线透过门缝紧紧盯在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背对着他,所以竹内侑希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人在竹内侑希准备正准备移开视线时动了动,已经安静地站了大概一个小时的人影突然转过身,眼神犀利地扫过竹内侑希藏身的角落。
“是谁?!”
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竹内侑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身体还是一僵,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十年了,他们再一次相遇。这时,狂风忽至,那人影脚边的篮子突然被风刮倒,漫天的纸钱就这样突兀地飞遍这处并不宽敞的院子。
看着漫天的纸钱,竹内侑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原来那个梦是意思……
“谁?出来!”
见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还未出来,院子中那人影站了一会儿,拿好了枪一步步往门口走。
竹内侑希听着迈向自己的稳健步伐声,忽然勾起唇角,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带着笑容拎枪自门后阴影里走了出去。
你走吧
月光散在帽檐儿落成一片阴影,竹内侑希略低着头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刘晟看不大清他的表情,这时候风还未完全停下,将竹内侑希长至小腿的风衣向后卷起。
盯着自门外进来的男人,刘晟平暗自握紧了枪。
竹内侑希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侧头看了看刘晟,仿佛是在趁着这难得安静的时间回忆什么一样,脸上半晌才浮出一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来:“好久不见了,阿晟。”
现在的刘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略有心机却依旧稚嫩的学生,十年的战争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皮肤样貌与十年之前都已无法相比,他却偏偏能一眼瞧出来,好似那些记忆也随着年华增长改变一样,只是一瞬就完成了与眼前这个人的核对。
竹内侑希站在刘晟七米之外,安静地盯着他,那目光无比沉静却又说不出的复杂,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面上平静却不时滑过细微的波纹。
“见了大哥就这么不想说话?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这句话说的轻松,竹内侑希面上笑容未变,却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内心中的感受,面前这个现今如仇人一般与他对峙的是他精心照顾了八年的人。
刘晟拿着枪的手动都没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竹内侑希,仿佛还笑了那么短暂的一下。
不过这个笑容实在太过短暂,竹内侑希只感觉到刘晟眼神闪了闪,然后便听到刘晟说:“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大哥”
“大哥”两个字被刘晟咬得极重,就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充满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意味。
这些年,刘晟跟着部队南征北战,立下战功的同时,他也逐渐接触到了更深一层的情报,其中陆艺华就曾经将情报科里有关竹内侑希的资料拿回来扔给他看过。
如今已经升任日本军部参谋总部大佐参谋的竹内侑希出身日本贵族,自小便开始接受严格的继承人培养,更是自四岁起来就到华夏,至今已有二十八年。竹内侑希年少成名,他在本国的名声和陆艺华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只在于,陆艺华的赫赫声名来自于战火硝烟,而他的名声则来自于日本军队内每年举行的武士精神比赛。
竹内侑希从十四岁开始参加射击等项目以来,十一年未曾失手,是日本国内数得上名号的神枪手。更由于比赛规定参加者不能大于二十五岁,所以如今已经退出此类赛事将近十年的竹内侑希是军队里未曾战败过的神话。
当初在刘家时,每到年底竹内侑希就会出门,过年也从不在刘家,那时他的理由是要会浙江陪伴亡故父母,如今想来,他应该是回国了。
竹内侑希看着刘晟,视线从他脸上一寸一寸地滑过,然后突然用拿枪的手抚了抚帽檐儿,笑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身份还真挺多的。”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突然伸出手,黑洞洞的枪口遥遥对准刘晟,唇角一挑,道,“阿晟,刚进来的时候你没杀了我,实在是个失误。”
资料显示,竹内侑希从小开始练枪,几十年来从未间断,更是凭借枪法一项在日本国内称雄十一年,可见其枪法之准。刘晟心里明白,若真让他们两个先后开枪,即便是占了先机,他也几乎没有丝毫胜算。
“怎么样,阿晟?你看,我要杀了你实在简单,但当年我放过你,今晚那么多机会我也同样没动手,即使你不领我这个情,总该还记得咱们实实在在地做了八年的兄弟。”竹内侑希盯住刘晟,脸上还挂着笑容,“……我看咱们都放下枪,静下心好好谈谈如何?再说了,枪在我手中可比在你手中快,这么做你不吃亏。”
“吃不吃亏——”刘晟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冷笑一声:“你倒是可以试试。”
竹内侑希静静地盯着刘晟,两人就这么对峙着,除了偶尔刮起的风,四周再没有一丝声音,连竹内侑希走在巷子里时不时叫上两声的鸟雀都失去了踪迹。
见刘晟没有放下枪的意思,竹内侑希无奈叹口气,说:“算了,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