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廉兮插一句。“别忘了我们签下契约的——”
虎大将抢道:“不用签约,我也不会忘。”他虎大将是何许人物,不过就是输了一座风车塔嘛。好几年前,他把妻子赌输掉,不也甘心履行赌约,让妻子到某人船上做白工。“只是,廉兮啊……兄弟呀,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等你格丽姊出海后,再来接收呢?”
“泰清的船已经起锚出海了,”皇廉兮说:“格丽姊这次没上船,我想她应该是自由身——”
“你们两个大男人搭肩、交头接耳,在商量什么坏勾当?”女人嗓音乍起,近在耳边。
虎大将吓了一跳,手臂离开皇廉兮肩头,投降般地高举,转身对着妻子格丽“嘿嘿”笑着。
格丽拨拨系着红缎带的波浪卷长发,眯眼瞅看着自己的男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美艳的脸容有抹冷笑,她动动手里的剪刀。
“剪头发、剪头发。”虎大将装傻,食指点点额头,揽着妻子的肩。“宝贝,我的头发好久没剪,乱得跟鸟窝似的……”边说边回首对皇廉兮挤眉弄眼,努努下巴,要皇廉兮把桌上那口箱子搬走。
皇廉兮和虎大将某些方面意气相投,他们都是精力充沛、富于想像,喜欢冒险的人,唯一的不同在于皇廉兮是个彻彻底底的实践者。
“上午,我已经搬了不少东西过来,那个撞坏酒馆的家伙就在你的书房里,风车塔关肇事者,挺适合的。我今天就要接收——”
“什么?!”虎大将跳脚吼道。
皇廉兮微笑,继续说:“虎帅,赌输就是赌输,亲兄弟都得明算帐——”
“什么赌输?!”格丽打断皇廉兮的嗓音,扬起一道细柳眉。
虎大将脸色大变,冒冷汗。皇廉兮优雅闲适地回道:“放心吧,格丽姊,虎帅这次输掉的是风车塔,不是你。你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我想虎帅不会再把你当‘筹码’——”
“别说了……”虎大将讨饶地哀喊。
格丽美颜凛了凛,将剪刀往桌上一放,换个灿烂甜笑的表情,姿态优美地坐进帆布椅中,抬眸凝着丈夫。
砰地闷响,虎大将像头笨拙的大熊,正以跪行方式移至妻子身前。“宝贝,你听我说——”
“你真棒啊,”格丽截断虎大将的声音,柔荑拍拍他的脸颊,嗓音甜柔至极。“你很棒嘛,宝贝——果然是不良中年的最佳典范喔,这几年,我飘泊,你逍遥嗯……”令人寒毛直竖的女性柔情。
虎大将苦着一张脸,悄悄瞪向皇廉兮,心里咒骂着这个外表看似柔和、神秘、内敛,其实情绪起伏大、易生闷气,并且越来越锱铢必较,令人难以捉摸的皇家公子。
皇廉兮昂首,仰望风车塔二楼。扇翼搅动的气流中,阳光蒙胧地勾勒着窗台上的纤纤倩影,《飞行的荷兰人》仍在手提音响里转悠,那个说他像猫——百分之八十不懂驾驶帆船——的女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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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飞云听见风中飘渺的《飞行的荷兰人》,不禁想起刚经历的夜航。当时,耳机里播放的明明是德布希的《月光》,不知怎地,她脑海里一直运唱着华格纳的《飞行的荷兰人》。也许她真的太害怕,怕到后来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清楚,隐约只记得船身最后的倾斜与撞击。
皇廉兮踩过楼梯顶阶踏垫,无声无息地绕出楼梯口的u形围栏,将大箱子放在陶砖地板上,双手环胸静静瞅看窗前的后飞云。
她身形修长苗条、比例完美,斜阳使那女性曲线看起来更显姣丽,很适合入镜,只是有点儿狼狈,那一身杂混哥德式神秘品味与浪子风格的黑衬衫、紧身牛仔裤打扮,早在他把她从船舱里拉出来时,弄得像乞丐装一样。她的手臂从撕裂的衣袖露出,纤细白皙,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可能通晓帆船技艺。她散乱的长发弯扭成诱人的弧度,犹如葫芦藤,如果再卷曲一点可能会使人烦躁,再平顺一点就呆板沉重,那一头浓密的及腰黑丝,令他想起波特莱尔的〈发〉,仿佛,空气里真有股深邃的芳香,像椰子油,像麝香,像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