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里的年轻女子握着早已没电的手机,斜斜靠在轮椅中,望着医院大门外寂静的街道一动不动,目光柔和得如同一汪涓涓的流水,在时间与记忆的长河里缓缓流淌。
明媚的脸上残留的灰土和额角的医用纱布也不能遮盖她一双水灵的眼里婉转的柔情蜜意,不时勾起的唇角泄露了回忆的美妙。
顾正一面大步朝陈赵影走去,一面对电话里的罗主任说:“……那您让他接个电话,对,有人要和他通话……”
陈赵影这才从回忆的世界里微微抽出身,迷茫地看着面前正把手机递到自己耳边的年轻医生。然而下一秒,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就将她完全拽回到现实里来。
“喂?阿正,是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却带着掩不住的焦灼。
“陆……靳泓。”长久没有开口的沙哑。
“陈赵影!”对面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她变了调的声音,“笨蛋,手机为什么关机!你人这会在哪里?”
“一直打你电话……手机……没电了。”听见他不复冷静的声音的那一刻,她的满腹委屈一下蔓延开来,“你在哪里呀?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你抬头。”
陈赵影依眼抬起脸,只看见一直紧闭的电子栅栏正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男人正从急救车跳下来,等不及栅栏完全打开,他已经从半开的缝隙里挤进来,朝她奔跑。
陈赵影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奔而来的陆靳泓。他的白大褂是灰扑扑的,上面有黯淡的血渍。他的头发很乱,脸孔有些脏,跑来的步伐也不再沉稳,像个青春莽撞的少年,可是他有她最爱的眉眼,最喜欢的虎牙笑,最不能拒绝的美好……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支打了石膏的腿究竟是怎么支撑自己站起来,但她就是那样站起了身,在他来到她面前的那一秒,投进了他温暖的、安心的怀抱。她把脸埋在他脏兮兮的白大褂里,闷声闷气地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得肝肠寸断,他静静地抱着她的肩膀承担了她身体全部的重量,直到她渐渐开始抽噎,才拍着她纤弱的背,轻声却清晰地开口:“本来想,等回到家,当着你爸面再问你。现在不想等了,陈赵影,做我的妻子吧。”
“什么?”一张涕泪模糊的小脏脸,一双剪水双瞳满满当当都是惊讶。
他扶着她坐在轮椅上,自己缓缓单膝跪在轮椅前:“嫁给我,好还是不好?”
过了许久,她才从他深深的眸子里回过神,带着浓重的鼻音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表白都没表白过,怎么能连跳三级就到结婚了?”
“加上这次,至少表白三次了。”
“哪里?什么时候?”怎么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元素周期表算一次,药方算一次,这次算一次。没有留下白纸黑字的我就也就不跟你算了。”
“啊?”
是夜,明月照万家,即便在这个灾难突发的日子里。
病房的灯已全灭,借着走道里淡黄色的灯光和窗外柔和的月色,陈赵影摸出枕下的手机,充上电的手机又露出了显示屏上她和陆靳泓年轻的笑脸。
打开手机相册命名为惊鸿的文件夹,第一页就是他开的药方照片,龙飞凤舞的字迹当时她并没有细看,现在回想起来中药房的帅哥药剂师按着方子抓药的时候确实曾经看着她诡异地笑了笑,她也没往心里去。现在仔细一眼,药方的最后一行明显和其他xx药xx的格式完全不同,虽与陆靳泓平日清峻有力的字迹截然不同,但还算依稀可辨。
她一笔一划地辨认,才总算连猜带蒙的认出了最后一行字。
“不许吃冷饮,不要空调开太低,这些药按医嘱吃,照顾好自己。笨蛋,替我照顾好你自己,等我回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