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空气与劣质汽油味充盈着他的鼻腔,第一次如此刺鼻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周围是安静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安静的像一个梦,是梦吗还是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才是梦
一眼望过去,车窗外是燃烧的夕阳,热烈的红色让江云想起了那张照片。
陈旧的街巷里仍旧窝着残破的小楼,这个距离江云能够看到楼顶,此刻楼顶上似乎多了一个人影,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面容,但江云下意识觉得那是季云程。
于是他拉开车窗,将头伸了出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那道身影却像一朵枯萎的玫瑰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碎成一地花瓣。
有一片花瓣随着落地时的风飞溅到了江云的脸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玫瑰。
他死了,死在梦中也死在夕阳里。
江云顺手折断了路边的一根小树枝走了过去,用树枝撩开那披散的头发,那双阴郁的眼直挺挺的望着天空,鲜血四散在周围,太阳的于温把他变成了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闭目待宰。
江云又看向了那被他攥在手心里揉得乱七八糟的相片,冥冥之中他已握住了最后一块拼图,或许加上这一块他就能彻底解开苏荷的秘密。
初晨的市场是什么样子
人头攒动,满是吵嚷的声音,来自天南海北的菜蔬汇聚在这里变成绿色的海洋。叫卖声、砍价声响成一片,香味、臭味、汗味、腥味汇成一处,这是整个城市最鲜亮的色彩。
人群之中精打细算的主妇为着那一根葱半头蒜争论不休,那好占便宜的老太太因那剥下的菜叶子和人争辩。
吵嚷声响成t协奏曲,在这高昂的曲调里,江云处在汹涌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这种突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偶有几个精明的商贩瞅着空闲时刻抬眼打量一下这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古怪男人。
江云已经盯着市场最拐角处的小鱼摊前一个女人看了很久了。
她不怎么和客人交谈,也不像周围的摊贩一般扬着微笑,只是杵在那里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手里的事,开膛、破腹、去鳞,一刀一刀沉默又果决。只有在有人问起时才会抬头低声应上两声。
这么冷漠的服务态度自然是不讨人喜欢的,许是鱼的质量尚可小摊前也聚了零星几个散客,一边登着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她的服务态度。
女人没有理会,死水一般的眸子只有看向蜷在一旁旧木板上的小孩子时才会变得柔软一些。那孩子看着瘦弱极了,头大身子小,像棵蔫蔫的豆芽菜,面色青白,一看就是生了病。但确实是乖巧,市场嘈杂又无趣,她却不哭不闹,只是垂着头泛着本小小童话书,书页很黄和女人身上的衣服一样陈旧的不属于这个时代。
早市的高潮终于过去,整个市场安静了不少,小鱼摊前也彻底没了人影,见人都走空了,江云这才朝那个小摊子走去。
女人正低着头擦拭着沾满血迹的砧板,见有客人来了便抬眼看了过来。
女人似是认出了他,皱着眉头没有开口,似是揣摩他的来意。却没有开口,只是低头瞅了一眼安静呆在一旁的孩子,又继续之前的工作。
她耐得住,江云却按耐不住的开了口:“剩下的鱼我都买了,换你接下来的时间,我有一些问题想从你这里知道答案。”
女人没有理会,仍是自顾自做着手下的事。
这个高度江云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趴在旧木板上的孩子,他目光一转,唇角勾起了然的笑,“她是生病了吗这么小的年纪真是可怜。”
听到他提起那个生病的孩子女人手下的动作停住了,他的脸上不受控制的爬满了悲戚,看看瘦弱的孩子,再看看眼前的江云,她的内心突然萌发了一点小小的期待,或许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能力救她的女儿。
于是她试探性的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嗓音低沉而粗噶,似是被开水烫皱了,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粗粝。
“我想知道和苏荷有关的一切。”
女人没有再应,只是低着头把所有的器具归拢好放在小框里,走到一旁肉铺的中年妇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又走回来抱起孩子朝着江云示意了一下就朝市场出口走去了。
见她走了几步,江云紧跟了上去,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走着,穿过一条又一条窄窄的巷子,走到了一处小平房前。
女人突然停下了步子。探着脑袋顺着窗户向屋内望去,没有见到人影,又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才放心的开了门。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子,狭小闭塞的屋子里勉强算的上整齐,江云跟着进去,坐在了那把小小的椅子上,端详着这个破旧的地方。
女人掩好门后把一杯白水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将就将就吧,”说罢她又看了看睡在小床上的女儿低声道:“你想知道关于那个女人的什么事”
“很多,还是先从你的退学开始说吧。”
“退学”听到这个问题,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恨恨地说:“我……我是被家里人抓回去的。”
“抓回去你不是因病退学吗”
“不是,是我家里接到了风声,我毕业后就准备逃到别的地方去,他们怕卖不上价就来学校把我硬生生抓回去了。”她的目光变得凶狠,语气也激烈起来:“就是她,如果不是苏荷那个贱人告诉我父母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真恨不得杀了她!”
“她已经死了。”江云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