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魂半跪在南忆身侧,伸出手,帮她把一缕碎发别回耳后。那张在睡着时终于放松下来的脸被拢在长烛暖光里,只可勉强说是清秀。
可他心喜。
世人岂能用评判寻常女子的标准看待南侯,自少时便穿戎衣束铠甲的女将,那通身的气派与姿态,怎是终日静坐闺中的小娘子可相提并论的。
南忆披上甲,便配得上英气二字。
赤魂低垂着一双狭长的眸,惑世的容颜掩在阴影中,不知是喜是忧。
他早已说不清对南忆的心思。
他被留下的那日,月华才初染大地,他进入她的寝帐。彼时她正披着宽氅倚在矮几旁看书,见他进来,抬起头,将手中书卷放于一旁,用清润的嗓音唤他的名字,问他何事。
他不答,只是浅笑着踱来,跪到她身侧,牵过她的手,双眼充满柔情地看向她。
这是他的主人自小教他的,他以为她会喜欢。
她却一把将他推开,责问他要做什么。他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二人无言相对半晌,她终是心软,将他扶起来,告诉他,那般光景已结束了,如今他不必也不可做这样的事。
他已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南忆想从水火中救他出来。
他多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他问,若这是我自己所愿呢?
她呆怔半刻,整颜正色道,那更是不可,我身为一国之将,岂能在行军时谈儿女情长?
当夜,他出了南忆的寝帐,独自在雪中站至天明。
身后帐中的烛火也燃至天明。
隔着垂帘,里边传来的那点光芒顺着他的指和发一路燎到心尖,作势烧成一片大火,直烧得人心动情荡,眼里心里再无其他。
后来,他日日伴她身侧,极尽体贴照顾。他自知,虽不曾逾矩,但他看向她的每一眼都是含情的。可南忆那样一个明亮通透的人,终究只待他以礼,再无任何旁的念头。
她一双眼每每看过来,他身上便又冷几分,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目光——赤诚的,凛寒的,冷漠的。
雪域远非烟火之地,没有一日不是风疾雪虐,天地间尽是惨白之色,寒凉无比,一如他过往的数年,无论如何也捂不暖。唯独她那一身鲜红戎袍,似燎原烈火一般,轻然越过一片苍茫,点燃了他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生气。
分明是海底捞月,他却还是罔顾前路地动了情。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意,也没有人怀疑,旁人只道南侯身边添了位常随。
而事实也是如此。
此时南忆醒来,已撑案坐直了身体,正沉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