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濒临溺毙,窒息的边缘好不容易才捉到一株救命稻草,于是他疯狂呼吸掠夺空气。一团邪火在胸腔里乱蹿,撞得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单手揪住那里的寝衣布料,想要把那颗乱七八糟的心牢牢地攥在原地。
片刻后,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一回头,枕头都是湿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真的在梦里落了泪。
不应该。他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单手捂住了汗津津的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应该。
他许久没梦到嘉定关。
顾长思闭上眼睛,平复着因为一场梦而纷乱的心绪。
嘉定关一役已经过去了五年,那场战争是大魏开国以来最为惨烈的战役,狼族有备而来,三个月攻下嘉定关,北境十二城负隅顽抗,到底还是被狼族攻占,不幸中的万幸是城中百姓悉数撤离,坚壁清野,只留给了狼崽子们十二座空城,连个粮食种子都没剩下。
不过大魏还是元气大伤,许多将士都折在了那里,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搭建了北境十二城最后一道防线,当真做到了“就算最终让狼族侵占了北境,也让狼崽子们蜕了一层皮”。
嘉定之役两年后,顾长思再度出征,亲自手刃狼王,击退了鸠占鹊巢的狼崽子们,才将北境十二城又夺了回来,他也因此获封定北王,战功赫赫,彪炳千秋。
心脏缓缓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顾长思目光发直,坐在那里还是久久回不过神。
梦里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可最后,他却能够感受到捉着他手的那个人透过重重迷雾,深切地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深情和歉意,但就算到了最后,他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的。
那是谁呢……明明在梦里的最后,他如此悲愤交加,应该下一刻就要脱口喊出那个人的名字的。
每每在这个时候,他就会猝然惊醒,名字咬在舌尖,就是记不起来。
好奇怪,怎么就不记起来了呢。
顾长思闭着眼,压着突突跳动的额角,他每次梦到五年前的嘉定关定要头痛,这几年年年如此,也不是没找过大夫,但都束手无策,除了忍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好久没疼过了,还有些稀奇。顾长思勾了勾唇,自嘲地想,等着将这阵尖锐的刺痛挨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外面泛起的白光晃得他有些回不过神。
原来天光已亮。
“王爷。”
晨光勾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影子,祈安不知从哪里回来,明明还没到他起身的时辰,就忙里忙慌地敲了门。
他没得到顾长思回应,略略提高了声调:“王爷,梁捕头派人来请,说地牢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