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潮宫中。
云色灰蒙,马上将要遮蔽大半个山头,小路蜿蜒至山腰间,此处平地开阔,古松下矗有一张石桌,桌上摆放一张棋盘。
碎风吹拂,树影摇驳间,依稀可窥见两个人影相对而坐。
一者清瘦,一者纤细。
而倘若周青在此,定能窥视出树丛间还埋伏着几者武功不俗之人。
四面流动的空气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如此显眼。
二人相对良久,少年瘦癯的指尖终于拈起一粒黑子,他开口,声音依旧清润好听:“李长老邀我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前之人,赫然是先前与周青交锋的李逢姬。
她一身殷紫长裙,袍裾委地,面施厚厚一层粉黛,显得眉乌而唇红。
只是哪怕这样装扮,却仍旧掩盖不了她本身的虚弱。
李逢姬咬牙——她的手臂仍在隐隐作痛,倘若周青没有被那一把火引走,她并不能担保自己会不会说出更多。
她当时说出张家,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周青的身份。
这样的人太神秘和无法掌控,如果不知道的话尚可留下,如果知道当年些许内情的话,她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此人。
还好就周青当时的反应来说,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李逢姬承认当时的自己舒了一口气。
她并不想拥有周青这样的对手。
女人垂眸,将目光重新投至面前人身上——他安静的垂坐在此,眉目秀绝,面容净白,恍同雪月一般湛美。
明明是她“邀”他至此,而他方才的问句,却并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
这样的人,合该居于红尘之外,蓬莱之中。
所有的血怨,恩仇,阴谋,都应与他无关。
她今日的装扮原本是见他年少,想借此能唬住谢临微,而如今一看,却是多余了。
李逢姬的指腹摩挲着棋子,并没有落局,她慢慢的道:“我听闻谢公子少时,并不在谢家长大,而是在北疆的贺州城,是么?”
谢临微:“是。”
他被谢家寻回是广为人知,然谢临微的名声过好,谢家又对他颇为器重,因此京城之中,也无人敢对谢临微的身世有所怀疑。
李逢姬又问:“那公子可知道北疆一案么?”
谢临微眸光微微一动。
他从被李逢姬带至此,便猜测过很多眼前人的目的,此下也仅是不动声色:“知道了又如何呢?”
他的目中隐隐流露些怅然之色,倒真像一位无力而天真的少年了:“我并没有想到张将军是这样的人。”
谢临微温和的说道:“我与母亲当年流离至此,平时多受将军的照拂,因此若要说的话,张将军对我私恩重如山。”
“然他通敌叛国,让灾疫横行,三殿下夭逝,也是事实无疑。”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拿不出分毫错处。
然李逢姬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她紧盯着谢临微:“那倘若我告诉公子,张将军当年是被人陷害的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临微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谢临微喃喃:“怎么会…”
李逢姬厉声:“怎么不会!”
此刻月光寒冷,四野寂静,李逢姬骤然起身,双手撑桌,目光逼视着谢临微:“谢公子在回州四年之久,难道不明白将军是个怎样的人么?”
谢临微身躯一顿。
李逢姬继续:“那日一战,我领轻骑…将军携重兵,原本打算由我先诱敌深入,埋伏在暗处的将军好将他们包抄,全数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