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蔓脑海中回想着刚回府那日的情形,不由自主往冯青鸢处看过去,却见她已经靠着车壁合上眼,在马车颠簸中睡了过去。
织蔓跟着冯青鸢之后,也很少起这么早。在黄氏那里用饭的时候,她作为丫鬟要在一旁侍候着,必须打起精神来。眼下这么坐着,马车时不时晃动一下,她也觉得困意上涌,想学着冯青鸢那般闭眼小憩,可座下是硬邦邦的木凳,身后是硬邦邦的木板,不适感太强烈,根本无法忽略。
“臭毛病!”织蔓无声自嘲,又往冯青鸢那边看去,见她恬静地睡着,头轻轻靠在车壁上,偶尔马车驶过不太平稳的路面,她身体就会无意识跟着摇晃,额头会在一根凸起的木条上磕一下,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已经被撞得有一点泛红了。
织蔓知道的,冯青鸢从来不娇气,她不是深宅大院长大的娇滴滴的小姐,她是无依无靠被扔到漠北吹着朔风长大的野草,所以她可以不在意黄氏等人的诛心之言,也能在这么简陋颠簸的马车内安睡。
总归是睡不着,织蔓从怀中拿出手帕方方正正地叠成婴儿巴掌大小,伸手将手帕垫在了那根木条上。当看到马车又一次颠簸,而冯青鸢额头磕到手帕上时,织蔓无声地笑了笑。
第八章初入皇宫,再逢厉王
“小姐,醒醒,到皇宫了。”
冯青鸢感觉有人在拍她,力度很轻,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像看见织蔓一只手捏着什么东西从她耳旁划过。
“到了?”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含糊,见织蔓点点头,冯青鸢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跟着织蔓先后钻出了车厢。
车外候着一个身着朱红色宫服的太监,低眉顺眼垂手站着,见冯青鸢下车飞快抬头扫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立马做出笑脸,恭顺地给冯青鸢行了个礼:“奴才小康子,见过冯大小姐。”
冯青鸢好似受宠若惊,紧紧揪着衣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公不必多礼,你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你亲自来迎接,真是我们冯府撞了大运了。”黄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青鸢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路,落在几人身后,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哎哟!冯夫人呐!”那太监装作惊慌,摆着手,声音更尖细了,“您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
康公公弓着腰,又依次给冯府其他几人行了礼,而后做出“请”的手势,一边给冯府众人领路,一边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奴才不过是祖坟冒青烟儿了,得了这个天大的福分,能伺候太后娘娘一段时间,哪能跟冯夫人您比啊?”
“怎么就比不得?这天下有多少人能伺候太后娘娘啊?”
“哎,您是主子,奴才是奴才,比不得!比不得!”
……
两人一唱一和互相捧着场,冯青鸢稍微放慢了脚步跟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而后低声向着织蔓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织蔓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右侧靠近车门,刚刚下车的时候,却别扭着用左手扶车门框”,冯青鸢描述着自己发现的异常,又问了一句“你的右手怎么了?”
这次织蔓反应过来了,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抬手久了有点麻,现在好多了。”
冯青鸢想到刚醒来的情景,再结合这话,顿时明白了。
从冯府到皇宫约莫一个半时辰,织蔓一直举着手护着她脑袋,手不麻才怪。
冯青鸢往前看去,黄氏和康公公正相谈甚欢,其他几个少爷小姐都跟在黄氏身后,无人在意她们二人。
织蔓看着冯青鸢往她这靠了一下,下一瞬,只感到那条麻木的手臂传来轻微刺痛,却完全没看见她任何动作。不过片刻,手臂的酥麻迟钝之意完全消散。
冯青鸢将指缝间银针收好,低声道:“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你不用这么照看我。”
织蔓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并不同意她的话:“可你本来就该是娇生惯养的。”
冯青鸢想了下,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康公公领着他们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到了太后娘娘慈宁宫里的菊园。一路上也遇到其他朝中大臣的家眷,不少人和黄氏相熟,就一路并行,等到了菊园已经是乌泱泱一堆人。
太后爱菊名不虚传,菊园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的菊花,在秋风中热烈地绽放着。
“太后娘娘还在礼佛,估摸着巳时三刻过来,各位贵人可先随意逛逛。”康公公提高了声音对着众人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我们知道的,康公公去忙吧!”一位妇人开口道,其余人也点头应和。
冯青鸢刚进菊园时匆匆一览,园内亭台小榭遍布各处,其中男女老少各自扎堆,有人吟诗,有人作画,有人对弈,有人攀谈,这赏菊宴分明是个结交人际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