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祥后背生寒,舒王打了什么主意,在他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他犹记得,清如在和亲之前,是见过几次广陵王的,后来广陵王成了太子,她又被太子妃召见了几次。
一个邕王未来得及娶的女子,能有什么用处呢?
他左右想不通,但并不意味着,手眼通天的舒王算不明白这个账。
于是一跃上马,对着底下怒气冲冲,却依旧光鲜亮丽的周若水,作礼笑道:“郡主比我聪明,但又聪明不到哪去!你我皆痴迷不可能得到的人,只是我比郡主幸运些,我陪在阿如身边多年,也是相伴长大的,她那么聪慧,我信她定会化险为夷。倒是郡主你,该想一想回去后如何与舒王妃交代,估计接下来几日,整个长安都在议论圣上龙体欠安的事,你口无遮拦,可是要……挨板子的!”
他做了个打屁股的手势,朝她眨眼:“该学着聪明点了,荣义郡主!哪能都像您这封jsg号一般,所有事情如此容易?”
周若水不是不知他所言何意,可在气头上,哪讲什么理智?看着他远去的得意背影,她再也不想忍下这口恶气,手指关节被攥得发白,许清如死了哪能解恨,她要让许氏家破人亡。
陆简祥打发了小厮,自己却没有回宣阳坊的陆府,而是取道朱雀大街,拐进了西市。
西市繁华,最能彰显市井之气,热闹的街道和琳琅的货品,跳舞的胡人和驭兽的林邑人……大千世界,尽收眼底。
西市西南角聚集了书肆茶楼,附庸风雅的文人总爱在此处吟诗作赋,感物伤怀。
上善书肆处在街心拐角,最是人群往来的便利之地,生意也是最好的。许清如走后,其兄长许广翰接手了书肆生意,没几日,就将名字改成了“和滇书肆”,想借着许清如和亲的势头赚一波客流量。
只可惜,营业没几日便大门紧锁了。陆简祥瞧着沿街的几家店铺开得正红火,也不知为何只有许家的书肆闭门谢客。
更奇怪的是,书肆门口蹲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瘦弱男儿郎。他见陆简祥走过来,忙起身作礼,红着眼睛似瞧见希望一般,着急问:“郎君可是许铺头?小人是通善坊收集古玩字画的张家账房仆役,郎君订购的五百单魏晋诗册和五百单天应年间字画到货了,货款……”
“诶——”陆简祥忙打住他,“我可不是许家郎君,你认错人了!”
那人的眼光立即暗淡,如一团灭了的火,摇头叹息道:“失礼了。”
“发生什么事了,大白天的,这好好的书肆怎么关门了?”
那人连叹几声,苦笑道:“小人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自己会折在这里!许家娘子……哦不,是昭安公主和亲前,向我家主订购了两批货,只预付了少量银钱,说是等货全到了再补,之前也是如此往来的,家主便去进货,结果好不容易凑齐了货品,这接手的许家郎君却入了大狱!听说是赌钱败了家业,钱庄生意不好,又欠了债……他阿父阿母一病不起,家里仅剩几个忠心奴仆还在伺候,其妻儿也躲回侯府避风头了……”
“什么时候的事?许广翰欠了多少钱,犯了什么事入狱?”
“小人不清楚……小人唯一所愿,就是昭安公主有朝一日回来,救小人于水火,不然钱要不回来,家主拿小人泄愤,定会打死小人的!”
这人边哭边抹泪,听得陆简祥愣神,从春明门带过来的欢心雀跃顿时偃旗息鼓。
他不禁举首仰叹,天边几朵残云,被风吹得狰狞。
她真的会再回来吗?若真有那一天,是不是也该轮到自己了?
那么,自己总得为她提前做点什么。
陆简祥依次解下绶带上坠着的七八件珍宝,又将马鞍上佩戴的金银饰品全都取下来给了那儿郎。
“拿去先应个急,若你家主再催,你就来宣阳坊陆府找我陆简祥。”
“原来是陆侍郎的三公子!”那人跪拜道:“小人名叫金川,新罗后人,以后定会报答三郎的救命之恩!”
说完便拍拍身上灰土,高兴着要走。
陆简祥登时窜出一个想法,拉住金川,道:“你若真想报答我,就和你家主说,昭安公主路途遇险,现已脱离险境,正欲返回长安——想办法,将这消息散播出去!”
028。距离
藻井上的双龙在视野里不停晃动,就像真的活了一般纠缠在一起,正如床榻上扭曲缠绕的两人。
落缨觉得自己就像前几日被撕破的那扇屏风,身体和灵魂被分割,巨物的嵌入让她痛到痉挛,可却只能仰头盯着头顶上的藻井,像条死鱼般等待着浮出水面,吸入新鲜之气苟活。
她越是推拒,就陷得越深,距离反而成为进攻的武器。
半个身子已经被甩出塌外,乌发垂泻在地砖上,沾染了飕飕的寒气。这姿势使得她不得不紧紧抓握住对方的手臂。
哪知郑仁泯细皮嫩肉,她的指甲轻巧就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