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离得远,并未听得真切,且他伏低,与许娘子耳语,纵使跟在身边,也不好打探的,加之雨声过大……”
景策回着话,可李佑城的心却冷漠起来,右手不自觉握住佩剑剑柄,他仿佛亲眼见了那场面,男女之间耳鬓厮磨的场面,他浑身毛孔乍起,难以压抑。
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但确定这是一种曾有过的剑拔弩张之感。
的确,自己曾经有好多美好的东西,令他心安意满,让他心生欢喜的东西,可那些东西都随着光阴流逝掉了,逝者如斯,只在回忆里勉强撑起躯壳。
只是,他很少回忆曾经,因为心会被刺痛。
“二王子郁郁不得志,虽在朝堂表现得呼风唤雨,事事亲力亲为,处处压世子一头,但并不得滇王器重和厚爱,反而是一向避世的世子深得朝臣敬仰。二王子为了王位,也算拼尽全力,近乎疯邪。神花教劫了大顺和亲公主,二王子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是同谋,此人摆明了要与神花教联手,逼迫滇王退位,借着神花教在民间的影响力,趁机收买人心。”
李佑城讲到此处,长松与景策也明白大概,暗自佩服自家校尉审时度势的能力。
景策接着问:“可那神花教入了宫,也不会安分吧!”
“引狼入室而已,我们昨夜那么轻易擒住她们,说明神花教还未在王宫做大,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李佑城精神松弛了一些,埋首整理袍服,他今日穿了件缃色府绸圆领袍,边角处绣有绀色联珠纹样,与这王宫秋色相映成趣,鲜明的色彩更衬得他身形熠熠。
长松不禁叹道:“校尉今日与以往不同,您可从来不着如此打眼的衣饰啊!”
李佑城点头,确实如此,自己确实不太喜欢如此鲜亮的颜色,只是,他不是穿给自己看的。
——“这一件很衬你,只是玉安肤色暗了些,若是再白一点,那就真的如池上芙蕖,陌上公子了!”
许清如在马车上帮他整理随身携带的衣物时,偶然提了一句,可他却始终忘不了,当时还故意还嘴道:“陌上公子有什么好?满腹经纶也是为他人做嫁衣,终究护不住所惜之人……”可能觉得此话妒意太明显,于是向着她满是好奇的明眸补了句:“那个……其实我以前挺白的。”
想到这里,李佑城收回思绪,目光一凛,对长松景策道:“走,咱们去会会滇王,不然火都快烧到眉毛了,他老人家还得过且过呢!”
他脚步略显轻快,腰间配饰也随着步伐摇晃起来。
天上的薄云,地上的积雨,心有挂牵,所有的一切便有了意义。
022。鸣凤
太和宫的正殿是长定殿,此殿原先叫紫慕殿,郑氏篡权后,改了名字。
李佑城一哂,暗想这滇王郑墨司心里到底是有多害怕,怕自己苦心夺来的政权被一朝颠覆?
从他夺权上位后的种种表现,便能窥之一二。
功名利禄,取之有道则心安,若非,则日日惶恐,夜不能寐。
谋权篡位者,手上总得沾血的,若没有足够的胆量,纵使得了位子,心亦难安。
如今污蔑郑氏一族的流言都传到大顺了,可见其国内应如洪水般泛滥,且大有决堤之势。
流言起于民愤,一般与神鬼之说相连。可若能让其成洪荒之势,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是极好的一把刀,让人闻而生惮,诛人诛心,而你却找不到隐在背后的执刀之人。
滇王郑墨司端坐于长定殿王座上,身着金灿灿重工刺绣的王袍,头裹玄绸冠冕,冠冕中间是一块硕大的红玛瑙,圆润莹光,周围被金丝镶嵌。
左右侍仆皆垂首而立,昨日是大朝会,来的王公大臣也多,今日是王廷的小例会,在座的寥寥几人皆是滇王亲信,世子与二王子也都位列其中。
一番作礼过后,李佑城秉明来意,又将一棕褐色木奁捧于手掌,道:“这是在下来时,滇地崔都尉特意嘱咐献给大王的一份薄礼。”
滇王点头,和颜悦色道:“你能不辞劳苦,送还公主的侍女,已是仁义,公主路途中遭遇如此劫难,我滇国是有责任的。”
李佑城依旧低着头,双手托住木奁于胸前,道:“公主在滇地境内遇袭,本就是大顺边防疏漏,实在怪不得滇国。”
滇王脸上虽还带笑,心中却多有不悦,想当年,现在的滇地就是他滇国的地盘,如今都被大顺夺了去。
他轻咳几下,转而问:“你所带之礼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