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是毒药,侵蚀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尤余和齐勇立马把人放下,女人捂着脸痛苦地挣扎起来,露出白骨的双手下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尤余惊惧难堪,向后猛退了一步,砰一声撞在墙上。“别过来!”他听见女人喊道,“都走!别过来!会传染的!”虚弱却坚定的叫声穿透瘦弱的身体,迸发出令人震撼的强大生命力,女人用尽全力的警告和绝望无助的哭号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她的丈夫呜呜地哭了起来,含混不清地大喊着她的名字。傅敏和带着几个被灼伤的船员逃进来,尤余无助地朝他大喊:“傅敏和!怎么办啊傅敏和!”少年的眼睛里淌下热泪,他捂着脸,跪在女人的旁边,用力抽动着肩膀。傅敏和看着走廊里苦苦挣扎的女人和因自责愧疚崩溃的尤余,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太难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在村子里的时候没有,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也没有。蔓延肆虐的疾病就像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刷一声斩下头颅。没有医生,没有药品,他们什么也做不了。等,只有等。等镇上的富商朝官员施压,等镇长下令开放港口,他们可能要等一天、两天,又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他不知道谁能等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谁可以活下来。等待的过程就像凌迟,而步步紧逼的疾病就是割在身上的刀。船员们为女人举行了简易的葬礼,其实她的尸体已经没剩下什么了,走廊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骨灰,这要是平时他肯定说整挺好火化的钱都省了,但他现在没心思开玩笑。或许是因为女人的死状太过惨烈,又或许是因为她在直面死亡的时候都想要保护其他船员不被传染,总之女人的死引起了整艘船的哀悼,船员们纷纷低头为她祈祷,没有人敢提如何处理患病船员的难题。大卫和莱娜站在甲板上,捧着圣经为已经去世的女人祷告,傅敏和疲惫地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京墨还没醒,舷窗外的阳光照亮了那头散乱的乌发,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床头柜上的水已经凉了,傅敏和蹑手蹑脚地拿起杯子,又去餐厅找老板要了一杯开水。回来的时候,他在走廊上听见京墨咳嗽的声音,青年躺在床上,干裂的嘴唇隐隐泛着难看的青灰色。傅敏和的心跳停了一拍。他匆忙进门,伸手把京墨扶起来,急切地问:“你怎么了?”京墨端着水杯摇头,还没来及说话,喉间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杯子里的开水随着动作洒出来,浇在他的手上。他手背上的皮肤被烫得通红,傅敏和慌得要死,用力把他的手握进掌心。“京墨,你,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真的……”京墨冲着他摇头,然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傅敏和呆了。他的脸上星星点点溅满了红色的血迹,京墨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立马用手去擦,却在那张俊脸上擦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敏和!”大卫和莱娜站在虚掩的门前叫他,被突然推门而出的傅敏和吓了一跳。“敏和!你去哪里?”傅敏和行色匆匆,手中提着那柄从二胡中抽出的刀。“敏和?”大卫疑惑地望向他,这时,莱娜指着房间内惊叫一声,拽着他匆匆跑进去。她慌张地握住京墨冰凉的手,不停地朝里哈气,同时卷起袖子去擦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口中不停蹦出杂乱的英文单词,应该是在问你怎么了。京墨朝着她摇头,突然,被莱娜握住的手猛地一抖,正在旁边帮他吹热水的大卫一愣:“京墨?”京墨用力抽回手,死死攥着胸口,蜷缩在床上剧烈地颤抖起来。完了。完了。傅敏和的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他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把舱门口的尤余和齐勇吓了一大跳,尤余啊的怪叫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喊:“你想干嘛?!杀npc是违规的!”傅敏和像扔鸡仔似的一手把他掀开,快步走上甲板,在船员们惊惧交加的眼神中一把抓起懵着脸的船长,将锋利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聚集在周围的船员们惊呼着迅速推开,将他和船长围起来。有的人手中拎着木棍和鱼叉,警惕地盯着他。船长是个挺着肥硕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吓得满头冷汗,死死抓着他的手,两条腿像蹦跶的死鱼似的乱蹬,嘴里不停地发出怨毒的咒骂。傅敏和沉着脸,手中的刀又往下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