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是皇觉寺上一任方丈,是您亲自提任的。”觉远和尚双手合十,小心翼翼。
他曾经被朱元璋问过一个问题。
“朕也要跪佛吗?”
此话一出觉远犹记得当时吓到酥麻的感觉,急中生智应了一句:“现在佛不跪过去佛。”
由此保住了一命,也足可见其对紧急情况的处理能力,如无意外,他将带着朱允炆逃往江浙一带的某个寺庙中,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现在终究是出意外了。
这个意外还他么挺难以理解。
“是你啊,候着去吧。”朱元璋恍然,显然他还依稀记得这个和尚,在洪武十五年也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这并不值得注意。
若是历史轨迹真如大孙朱由检所说,那朱允炆会走皇觉寺这条路很正常,毕竟有一位大方丈在,不说召天下明军讨贼,起码到哪个寺庙都能安度晚年,吃喝有保障,吃斋念佛还能寻求心理安慰。
怎么看怎么合适。
“小僧遵旨。”觉远和尚如蒙大赦,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退了出去。
享殿之外。
觉远和尚一脸祥和,安静的低头念着佛号,不远处燕藩大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却视而不见。
一身重担已散,此刻只觉无比轻松,念着佛号的嘴都没忍住翘起四十五度角。
……
朱棣一身戎装神武非凡,在殿外下马,遥遥看向殿内仙气飘飘的异象,不禁心潮澎湃,略有忐忑:“拜过爹,我便是皇帝了。”
朱棣的内心其实是十分心虚和愧疚的,太祖当年的威仪犹在,即使朱棣见到父亲灵牌都会惊慌失措赶紧下跪,这正是他内心的愧疚与恐惧在作祟。
所以稍有异常他都会产生一些应激反应,比如方才大臣拦道,若不是事出有因,他会视为不详,再比如太祖享殿内仙气缭绕,他会认为这是祥瑞。
建文元年,谁都不曾想到建文削藩来的如此猛烈,先后数位藩王贬为平民,太祖第十二子湘王朱柏被逼举家自焚!
诸藩王贬的贬,死的死。
在大侄子猛烈削藩的逼迫下,朱棣装疯卖傻数载,于街市裸奔,众目之下吃猪食,只为求得一线生机,最终被迫造反。
现在他渴望皇位,却有很多畏惧的东西。
朱棣害怕百年之后,不知在地下该如何面对大哥和爹,他深知今日登上皇位那一刻,愧疚与心虚将伴随他终身。
为此,在之后永乐帝五征漠北、三犁虏庭,郑和下西洋,修永乐大典都不过是一个儿子在努力证明自己,他这一生,从不曾懈怠,努力向地下的父亲与大哥投去希冀的目光,像一个渴望得到夸奖的孩子。
“走,随孤拜孝陵!”
朱棣深吸一口气,心情是激动且忐忑。
“好嘞爹。”
老二朱高煦殷切的替自家老爹褪去戎装,美滋滋的跟在后面,还沉浸在方才朱棣给他画的大饼中。
‘好好干,世子身体不好。’
“嘿嘿。”朱高煦不时傻笑一声,世子身体不好,太子的位置不就是我的了吗,我以后可就是皇帝了。
张辅,朱能等燕王死忠将领跟随其后,穿戴甲胄的铁血士卒,煞气冲霄,迅速林立在神道两旁。
享殿台阶下,靖难宿将们停下了脚步,只有皇族子弟才能进入享殿,祭拜明太祖与马皇后合葬之所。
踏踏的脚步声中。
朱棣低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爹你放心,陆道水道皆已封死,朱允炆绝对跑不出城。”朱高煦正色道。
“好。”朱棣压住不安的情绪,点了点头。
虽然此刻已入京,却只是暂且偷家,洪武时期留下的开国军队何其强大,济南方面的守军都未被击破,若是朱允炆死了还好说,毕竟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外人犯不着为此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