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奴才看着长大的,为着公主好,奴才不怕说句僭越言语。”芳佃姑姑顿了顿,郑重其事道,“不论公主昨日为何与皇上起争执,但九五之尊能为公主软到这个地步,已算疼宠亲近。公主已过了及笄礼,不是懵懂孩童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应该明白。不可再任性而为,我行我素,总惹皇上生气了。”
类似的劝告念叨,容淖从通贵人与芳佃口中听过无数次。向来都是‘任你滔滔不绝,我自波澜不惊’的态度。
乌篷船缓缓飘入荷花荡,容淖自发忽略掉芳佃姑姑那张写满‘孺子不可教’的苦瓜脸,兴致颇好的穿梭其中,亲自摘花采莲,费了近一个时辰,弄了足足两大捆,这才提着染了污浆的裙裳回去更衣梳洗,慢悠悠上车往北郊围场面圣去。
芳佃姑姑大概真是被容淖气着了,闷不做声回了自己的卧房,并未继续随行。
没了芳佃姑姑在旁压制,嘠珞活泛不少,忍不住嚼舌道,“女儿和阿玛闹脾气乃是常事,奴才从前在家时,也总把父母兄长气得跳脚,恨不得联手除害,可只要转过脸,大家又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芳佃姑姑何必如此板正介怀,揪住微末小事不放。”
“再说了,依奴才所见,皇上分明很喜欢公主对他闹脾气。阖宫上下规行矩步,视皇上为九五之尊。只有公主把皇上当做阿玛亲近,不吝展现喜怒哀乐。所以皇上每每都是面上窝火,实则甘之如饴,全然不会责怪公主僭越不孝。”
容淖挑眉睇了嘠珞一眼,神情略显意外。
莫怪古有说法——大智若愚。
嘠珞这只呆头鹅,还真误打误撞猜中了皇帝几分隐晦心思。
皇帝对漠北虎视眈眈,忌惮策棱兄弟将来一旦回归漠北,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无法掌控,于是花了十一年心血把她打造成了最韧的‘风筝线’。来日一旨和亲圣旨,风筝与风筝线便算彻底栓在一处了,再无可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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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会防备风筝,自然也会防备风筝线。
毕竟‘女生外向’这个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万一哪日风筝线心甘情愿自毁根基,随着风筝飘走了,皇帝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初的皇长女纯禧公主,便是血淋淋的先例。
吃一堑长一智,为防又出一个纯禧公主,容淖这根风筝线,皇帝势必会牢牢拽在掌中。
人活一世,为名为利。
制人之法,以情以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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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局势复杂,容不得外族人插手,否则皇帝也不会辛苦谋划布置十余年。
若容淖来日和亲入了漠北一族,天高皇帝远的,皇帝想以势制她,难如登天。
皇帝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前者。
一个‘情’字。